“届时,地方官员为保乌纱,自会拼命上奏陈述新政之弊。待到朝廷让步,我等再开市,不仅可平息事态,还能趁机抬价,弥补损失。”
申用懋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始终沉默寡言的海商程碚和吴瑾身上。
此二人表面是家资巨万、往来海上的正经船东,暗地里却与纵横东海的海寇、倭盗纠缠极深。
多年来,正是依靠与这些亡命之徒互相勾结,暗中截杀那些不愿向他们缴纳“保护费”或敢于独立行商的船队,他们才能独占利润惊人的海上走私通道。
“程兄,吴兄。”申用懋语气凝重,“陛下开海在即,设立海关,明面上是惠商,实则是要将这海上的泼天富贵尽数收归官有,这是要掘断我等世代依赖的生计,将我等逼上绝路!”
程碚与吴瑾闻言,脸上波澜不惊,只沉稳问道:“朝廷暴政,我等自然应该拨乱反正,申公需要我二人如何配合?”
申用懋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需要你二人动用些非常手段,联系那些相熟的海寇,甚至……找几个真倭夹杂其中,派几支船队骚扰松江、宁波沿海,劫掠几个村镇。”
“最好……杀几个无关紧要的巡检小吏,把事情闹大,务必让朝廷,让陛下觉得东南海防糜烂,倭患死灰复燃,海疆不靖!
唯有如此,开海通商之议,才能以‘恐生边衅’为由,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这一番周密部署,条条毒计,目标明确,手段狠辣。他们精心策划着民变,操纵着市场,甚至不惜引狼入室,勾结外寇,涂炭生灵。
而所有这一切,都只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泼天富贵,维护他们继续站在万千黎庶头顶作威作福的特权,继续让他们在这已显疲态的大明帝国肌体上,如同蛀虫一般贪婪吮吸。
暖阁内,名贵的沉香幽幽燃烧,烛火在精致的灯罩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被贪婪与恐惧驱动的面孔。
他们个个衣着华贵,谈吐风雅,此刻却在从容不迫地策划着一场即将席卷江南的腥风血雨。
一场由这个帝国最腐朽也最顽固的势力集团主导,交织着经济操控、民意煽动、官场博弈乃至武力胁迫的全面反抗,就此拉开了沉重而血腥的帷幕。
他们要用实际行动,隔空向紫禁城那位雄心勃勃的年轻皇帝宣告:江南水太深,陛下你把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