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撞上铜锅子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5721 字 3个月前

屋顶毫无预兆地传来几声沉闷的碎裂瓦片响动,一阵混杂着尘土和硝烟味的劲风卷了进来。

正在柜台上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佟湘玉吓得猛一缩脖子,手里算盘差点甩飞:“额滴个神啊!又是哪个挨千刀的不走大门?!莫小贝!莫小贝!快看看房顶!”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二楼。

不是大门,真是从房顶下来的!

一道矫健如猎豹的身影轻巧地落在大堂中央,激荡起一阵尘土。

此人约莫三十上下,身姿挺拔如松柏,穿着一身灰扑扑、沾满尘土却异常合身耐磨的制服,式样古怪绝非当朝之物。

他脸上几道新鲜的擦痕,皮肤是常年在烈日风沙下锻打出的古铜色,剑眉星目,眼神锐利得如同开了刃的标枪,透着钢铁般的意志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警惕。

背上稳稳当当地挂着一支长筒状、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黑色“铁棍”,腰间挂着一排鼓囊囊的皮囊和一个方盒子似的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掌上一层厚厚的茧子,绝非握笔持筷能磨砺出的模样。

阿楚手里的奶茶杯顿在半空,眨了眨眼,一脸“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的兴奋。

旁边的晏辰则顺手就把手机直播镜头推了过去,对着屏幕压低声音,嘴角勾起标志性的、带着点不正经的弧度:“宝宝们快看!新鲜出炉的‘空降兵’,这出场姿势我给九分,差一分是没空翻。”

直播画面立刻被层层叠叠的弹幕覆盖:

【好家伙!空降天兵?】

【这制服没见过啊,哪个朝代的军队?】

【背上那铁管子是啥?烧火棍plus?】

【这眼神太吓人了,感觉能戳死人!】

【佟掌柜又要哭屋顶了!】

白展堂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施展葵花点穴手闪到了楼梯旁,警惕地打量着不速之客:“葵花……点……”

他顿住了,因为对方根本无视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整个大堂,最终定格在挂在正中央、已经被高科技小射灯照得锃亮的大匾额上——“同福客栈”。

他那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丁点,仿佛确认了什么坐标点。

站在角落调试一个精巧木质机关鹰隼的龙傲天抬起头,扶了扶自己用现代钛合金镜架改造后的护目镜(用来保护做木工时眼睛),用他那带着浓郁粤语口音的官话低声道:“顶,呢位仁兄身负煞气,似系滚打多年嘅兵卒。”

吕秀才立刻接上,眼镜滑到了鼻梁中间:“龙兄所言极是!观其行止,虎步龙骧,必是行伍出身!然其着装,不类我大明甲胄,亦非宋元旧制。子曾……啊不,这个……晏辰兄,阿楚姑娘,此乃何解?”

他好奇地看向晏辰。

“铁蛋?资料库扫一下?”阿楚冲着正在给傻妞指甲上“涂”光子烤漆、让她的指尖泛着柔和七彩光芒的铁蛋努了努嘴。

铁蛋动作没停,只抬了抬眼,虹膜中蓝光一闪而逝:“老板,老板娘。初步识别:此人制服为二十世纪中叶东亚某地典型作战军服改良版。肩背物体系栓动式高精度步枪,俗称‘烧火棍’。根据步态和体格,受过长期严格军事训练,推测为精锐侦察或狙击单位成员。情绪状态:高度警惕,深层疲惫,带有执行任务的偏执。”

傻妞吹了吹流光溢彩的指甲,抬眼打量着那位军人,用清脆的四川话嘀咕:“哎哟,硬是个铁打的娃儿哦,脸上刮得巴倒痛嘞。”

军人似乎从最初的紧张和定位确认中缓过神来,无视了铁蛋那番现代感十足的“解说”,眼神中的锐利稍稍收敛,但站姿依旧如标枪,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径直对着柜台后的佟湘玉开口:“掌柜的。抱歉,情非得急,不慎损坏了屋顶,修缮费用……”

他抬手就要去摸腰间一个干瘪的钱袋。

佟湘玉心疼得眉毛都拧成了麻花,捂着胸口:“额滴个亲娘咧!又是瓦片!三百两!少一钱银子额跟你拼命!”

她伸出三根手指,还特意晃了晃。

“三百两银子?掌柜的,这……”军人皱紧了眉头,显然对这个数字有点超出认知,“我……身上暂未带这许多。”

【噗!掌柜的这是要把他留下来刷碗还债啊!】

【三百两?佟掌柜这坑挖得比战壕还深!】

【看他一脸严肃讨价还价好有反差萌】

【佟扒皮本色出演中……】

“哎哟喂!”白敬琪不知何时从后院窜了出来,一眼就盯上了军人背上那支黝黑的步枪,眼睛唰地亮了,故意压低了嗓音,做出自己觉得很酷的样子踱步上前:“哗擦!大叔,您这……家伙事儿不错啊!看着比小爷我那左轮带劲!啥型号?能开火不?让小爷我掌掌眼?”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伸手去摸。

军人几乎在白敬琪靠近的瞬间身体微侧,一个灵巧的闪避动作让白敬琪摸了个空。

他眉头皱得更紧,手条件反射地护住了背后的枪托,戒备地看向白敬琪:“娃娃!枪非儿戏!离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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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小气!”白敬琪撇嘴嘟囔,悻悻地收回手,眼里的渴望更盛了。

此时,直播镜头恰好聚焦在白敬琪吃瘪的脸上和军人那副“孺子不可教”的严肃表情。

【哈哈哈哈哈!小霸王白敬琪吃瘪现场!】

【大叔:熊孩子离我的98K远点!】

【敬琪弟弟,你这撩枪姿势失败率百分百啊!】

郭芙蓉一手叉腰,一手将刚擦完桌子的抹布精准地甩向准备偷懒的李大嘴脑门:“放着我来!大嘴,赶紧去后院看看鸡!别想溜号!”

她这才转脸看向军人,大大咧咧问道:“这位军爷,看着风尘仆仆的,打哪儿来啊?掉屋顶上算哪门子急事儿?总不会是被炮弹崩下来的吧?”

军人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斟酌措辞,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也是一种力量。

大堂里的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凝滞。

晏辰作为“骚话王”,怎么可能让场子冷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直播手机前,对着军人,也对着直播间的家人们,用一种非常正经,正经得有点夸张的语气开口:“这位……呃,长官?容我冒昧地猜一猜。看您一身本领,风霜扑面,必定是身负重大使命之人。这‘空降’的姿势,想必是……在执行一项极其艰巨、九死一生的特殊任务?为了……传递关乎家国存亡的重要情报?”

说完,他还故意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狡黠笑容。

旁边的阿楚配合地做出“哇哦”的口型,手指悄悄在晏辰腰侧捅了捅。

这过于戏剧化的“推理”差点让正在喝水的吕青橙呛到。

小丫头连忙拍着胸口,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军人。

军人显然也被晏辰这番话震住了,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懵”的表情。

他看了看晏辰那张过于俊美又写满促狭的脸,又看了看阿楚那副看好戏的样子,再看看周围一圈同样表情各异的客栈众人。

他的眼神,像投入石子的古井,终于荡开了一丝涟漪——是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就在这一片诡异安静中,佟湘玉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哭腔:“额滴个神啊!屋顶!额的瓦片啊!三百两!一文都不能少!不然额今儿就坐这儿不走了!哎哟,可心疼死额咧……”

她作势就要往地上坐。

【掌柜的灵魂哀嚎,穿透次元壁!】

军人被佟掌柜这堪比防空警报的哭嚎拉回了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那股属于军人的刻板严肃终于被一种沉重的现实感压了下去。

他再次伸手按住了腰间那个干瘪的钱袋,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些生硬,多了点无奈和恳切:“掌柜的,银钱……我日后定加倍奉还。现下,我确有十万火急之事恳请援手。”

他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所有注视着他的人,最终停留在直播手机投射到半空的全息弹幕墙上——那里正飞快地刷过“同福调解局上线”“看看是啥急事”“感觉好沉重啊”。

军人显然不理解这是何物,但这并不影响他说出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要找一个人。一个……能证明我不是逃兵的人。我叫张弛。我的部队,被敌人包了饺子(陷入重围),几乎……没了。就我一个活着冲出来,带着一份假调令的情报。但我,现在在他们嘴里,成了……战场上的懦夫。”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有千斤重。

大堂里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白展堂点向虚空的葵花点穴手凝固了;郭芙蓉叉腰的动作定住了;李大嘴端着盆刚洗好的黄瓜傻在了原地;莫小贝手里捏着的一块核桃糕无声地掉在地上;就连佟湘玉正要坐到地上的动作也卡在了半空,惊愕地张大了嘴。

只有直播间还在忠实滚动:

【卧槽!信息量爆炸!】

【逃兵?反转?】

【假调令?感觉有大阴谋!】

【大叔的眼神……好扎心!】

正蹲在地上研究一块松动地板的龙傲天猛地抬起头,护目镜下的眼睛锐利如鹰:“假调令?呢个世界都有人玩李代桃僵?大佬,唔通你撞到鬼咩?”

张弛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声音来源——那个说着奇怪口音、摆弄着精巧机关的男人。

他点了点头,仿佛在茫茫迷雾中抓到了一线微光:“没错。那份调令,将我们一队兄弟精准地送进了敌人预设的伏击圈。我怀疑……我们内部有鬼。”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

“逻辑漏洞!”一个清脆稚嫩却极其冷静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