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裹着葱花鸡蛋的香气扑面而来。

脚下的水泥地黏着层半干的面粉。

墙上"保障有力"的红漆标语还沾着片没擦净的菜叶。

晏辰正盯着窗台上那排军绿色搪瓷缸出神，缸沿的豁口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看来这次抽中了炊事班副本。"阿楚伸手戳了戳挂在门后的迷彩围裙，布料硬挺得能立起来。

晏辰转过头，睫毛上还沾着点厨房特有的油星。

"注意看，三分钟后大周会端着泔水桶从这儿经过，顺便踩翻小毛晾的布鞋。"他抬手理了理自己凭空出现的作训服领口，纽扣是歪的。

阿楚突然踮脚，指尖在他锁骨处停顿半秒。

"这儿该系第三颗扣子，"她慢悠悠把纽扣系好，指腹有意无意擦过他喉结下方，"不然像刚偷吃完红烧肉的熊瞎子。"

晏辰捉住她作乱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比起这个，"他低头时鼻尖几乎蹭到她耳垂，"你觉得洪班长看见两个没胸牌的人在炊事班搂搂抱抱，会先吹哨还是先拿擀面杖？"

阿楚挣开手时，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大周趿着解放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果然端着只铁皮桶。

"快看小毛！"阿楚拽着晏辰躲到蒸饭车后面。

穿蓝布衫的小战士正把洗好的布鞋摆在窗台上，鞋底还滴滴答答淌着水。

按照剧情，三十秒后桶底的污水会精准泼在鞋面上。

"咱们得阻止这出惨剧。"阿楚摩拳擦掌，"小毛那双回力鞋是他姐给买的，哭了整整两集。"

晏辰刚要说话，阿楚已经像颗炮弹冲了出去。

"小心脚下！"她冲着大周的背影嚷嚷，同时试图去捞窗台上的布鞋。

大周猛地回头，手里的泔水桶跟着晃了晃。

污水没泼到布鞋，全浇在了闻声出来的老高裤腿上。

"搞什么名堂！"老高的驴脸瞬间拉得更长，"你们是哪个连的？敢在炊事班瞎转悠！"

阿楚举着湿漉漉的布鞋僵在原地。

晏辰从蒸饭车后走出来，脸上挂着标准的无辜笑容。

"我们是来帮忙的，"他指了指灶台，"看你们忙不过来。"

洪班长系着围裙从伙房里探出头，圆脸上堆着笑："新同志？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说来话长，"阿楚把布鞋往窗台上放，结果手一滑，鞋子掉进了旁边的面盆里，"其实我们是..."

"是来体验生活的！"晏辰及时打断她，往她背后悄悄捅了捅，"听说炊事班是部队的心脏，我们特来学习。"

大周挠着头笑："心脏？俺们顶多算个胃。"

小毛蹲在地上捞面盆里的布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老高叉着腰来回打量两人："哪个部门派来的？有介绍信吗？"

阿楚眨眨眼，扯出个灿烂的笑容："介绍信在指导员那儿，他说让我们先过来帮着摘菜。"

这话半真半假，反正按照剧情，指导员此刻正在办公室里跟文书抢最后一袋茶叶。

洪班长摆摆手："没事没事，来者是客。"他指了指墙角的筐子，"那堆土豆刚运来，正愁没人削皮呢。"

晏辰刚拿起刮皮刀，就听见阿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手里的土豆滚到地上，正好撞在老高的皮鞋上。

"毛手毛脚的！"老高弯腰捡土豆，结果后腰的钥匙串勾住了旁边的酱油桶。

深褐色的酱油顺着桌腿流得满地都是，在水泥地上蜿蜒出奇怪的图案。

"快拿抹布！"洪班长指挥着，自己先蹲下去用围裙擦。

晏辰拽着阿楚往后退，低声说："你看，这就是强行改剧情的后果。"

阿楚瞪他："明明是你刚才踩我鞋跟。"

两人正拌嘴，小毛举着瓶洗洁精跑过来："用这个擦得干净！"

他跑得太急，洗洁精瓶子脱手而出，精准砸进旁边的稀饭锅里。

白色的泡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锅盖缝里冒出来。

大周看得直咂嘴："乖乖，这是要熬牛奶浴啊。"

老高的脸已经绿得像刚摘的黄瓜。

"你们两个，"他指着阿楚和晏辰，"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添乱的？"

晏辰刚要开口，院门口传来响亮的口号声。

卫生队的小张护士抱着药箱经过，看见满地狼藉愣了愣。

"哟，炊事班今天搞泼水节呢？"她笑着打趣，目光在晏辰脸上停了停。

按照原剧情，小张接下来会问小毛伤口恢复得怎么样，由此引发小毛假装生病的连锁反应。

阿楚觉得这是补救的好机会，抢先说道："小张护士来得正好，小毛的脚..."

她本想说布鞋的事，结果小毛以为在说他昨天切菜划的口子，立刻捂住手指哎哟起来。

"疼疼疼，好像发炎了。"小毛挤眉弄眼，试图把戏演得更真。

小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放下药箱就要查看。

老高却不依不饶："先处理完这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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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中，晏辰悄悄把阿楚拉到墙角。

"看见没，"他朝稀饭锅努努嘴，泡沫已经漫到了地上，"我们越是想纠正，偏得越厉害。"

阿楚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穿越前刚买的。

"至少小毛没哭鼻子，"她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算进步。"

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散开，和周围的油烟味形成奇妙的混合。

洪班长终于想起清点损失："酱油三瓶，洗洁精一瓶，稀饭一锅..."

他数着数着突然笑了："没事没事，中午改吃面条。"

老高在一旁翻白眼的动作被阿楚精准捕捉。

"快看老高，"她碰了碰晏辰的胳膊，"他这表情能截成表情包。"

晏辰低声笑："小心被听见，他能让你把掉进面盆的布鞋舔干净。"

这话刚说完，老高突然转过头："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阿楚立刻立正站好："报告班长，我们在讨论怎么快速削土豆。"

她随手拿起个土豆，三两下削掉皮，动作利落得让大周都看直了眼。

"可以啊姑娘，"大周竖起大拇指，"比俺们炊事班的都快。"

晏辰在一旁补充："她在家经常削苹果，练出来的。"

阿楚斜他一眼："是你说吃苹果不削皮不卫生。"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让气氛缓和不少。

洪班长笑着说："看来真是来帮忙的。"他指了指灶台，"晏辰同志去烧火，阿楚同志继续削土豆，争取午饭前搞定。"

晏辰走到灶台前，看着那口大黑锅犯了难。

他在家连煤气灶都很少碰，更别说这种老式柴火灶。

果然，他刚添了把柴，就被呛得直咳嗽。

烟灰顺着灶膛飘出来，在他鼻尖上落了点灰。

阿楚看得直乐："哟，谁家的小花猫跑这儿来了？"

她走过去，很自然地抬手帮他擦掉鼻尖的灰。

指尖的温度让晏辰愣了愣，随即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按了按。

"再摸摸，"他声音压低，带着点戏谑，"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脏了。"

阿楚抽回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正经点，有人看着呢。"

大周正蹲在地上收拾残局，闻言嘿嘿笑："小两口挺恩爱啊。"

阿楚的脸腾地红了，刚要解释，晏辰已经接话："那是，好不容易追到手的。"

他说着往灶膛里添了根柴，这次没被呛到。

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

阿楚突然觉得，就算把剧情搅得一团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此刻的烟火气是真实的，身边人的温度也是真实的。

她低头继续削土豆，嘴角忍不住上扬。

筐子里的土豆一个个变得光秃秃，像列队站好的小士兵。

老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筐子里的土豆点点头："还行，速度挺快。"

他难得没挑刺，让阿楚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班长夸奖。"她笑得更甜了。

老高却突然话锋一转："就是这土豆削得太厚，太浪费了。"

阿楚手里的刮皮刀顿了顿，心想这人果然还是改不了挑刺的毛病。

院子里传来小毛的笑声，他正拿着个新的搪瓷缸给小张护士倒水。

看来假装生病的戏码还在继续，只是换了种方式。

晏辰凑过来低声说："你看，剧情还是会回到正轨。"

阿楚耸耸肩："至少我们让酱油提前泼了。"

晏辰笑："然后换来了一锅泡沫稀饭。"

洪班长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准备中午的菜。"他指着墙角的白菜，"先把白菜切了。"

阿楚自告奋勇："我来切！"

她拿起菜刀，刚要下刀，突然想起什么。

按照剧情，小毛会在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手指，这才让小张护士有机会留下来。

"小毛，"阿楚突然喊，"你过来帮我递一下盘子。"

她想把小毛支开，避免他切到手指。

小毛乐呵呵地跑过来："楚姐有什么吩咐？"

就在这时，老高拿着个空盆从旁边经过，不小心撞了阿楚一下。

菜刀一晃，切在了阿楚自己的手指上。

虽然伤口不深，血还是立刻涌了出来。

"哎呀！"小毛吓得叫出声。

晏辰几乎是瞬间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阿楚的手塞进嘴里。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大周先反应过来，挠着头说："俺知道止血重要，可这方法是不是有点..."

阿楚的脸比刚才更红了，用力把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

"你干什么！"她又气又笑，"有创可贴吗？"

小张护士已经快步走过来，打开药箱："我这有，先消毒。"

她拿出碘伏棉签，小心翼翼地帮阿楚处理伤口。

晏辰站在一旁，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自己受了伤。

"都怪我，"他低声说，"不该让你用那么大的刀。"

小主，

阿楚瞪他："明明是老高撞的我。"

老高梗着脖子："我走路好好的，谁让你突然停住。"

洪班长打圆场："好了好了，都不是故意的。"他看着阿楚的手指，"要不你先去旁边歇着？"

阿楚摇摇头："没事，小伤。"

她看了眼晏辰，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里满是自责。

"喂，"她用没受伤的手戳了戳他，"再看下去，血都要被你瞪回去了。"

晏辰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听话，去坐着。"

他的手指有些用力，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

阿楚突然觉得，这意外的小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让她看到了这家伙难得的紧张。

她乖乖走到旁边的小板凳坐下，看着晏辰笨拙地拿起菜刀。

他切菜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拆什么精密仪器。

切出来的白菜丝长短不一，粗细各异。

老高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切的什么玩意儿？喂猪都嫌粗。"

晏辰头也不抬："总比切到手强。"

阿楚忍不住笑出声，觉得晏辰怼人的样子还挺可爱。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层金边。

院子里的广播突然响了，放起了熟悉的军歌。

一切都乱得离谱，又好像本该如此。

厨房里弥漫着白菜和土豆的清香。

大周已经开始炒第一道菜，滋啦的声响格外动听。

阿楚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突然觉得这样的穿越也不错。

虽然总是把事情搞砸，但至少每次身边都有同一个人。

她看着晏辰的背影，悄悄弯起了嘴角。

晏辰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回过头。

四目相对，空气里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划过。

他朝她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温柔。

阿楚朝他做了个鬼脸，心里却甜丝丝的。

也许，不用刻意去改变剧情也没关系。

毕竟，意外的混乱里，也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稀饭锅里的泡沫终于消下去了。

老高正指挥着小毛把地上的酱油擦干净。

洪班长在哼着小曲洗菜。

大周的菜已经炒好了，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一切都在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发展，却又奇异地和谐。

阿楚靠在墙上，觉得这样的炊事班，好像比电视剧里更有趣。

午饭的号声响起时，炊事班的院子里终于恢复了整洁。

虽然过程曲折，但饭菜总算按时做好了。

各班的战士排着队来打饭，看到晏辰和阿楚时都露出好奇的眼神。

"洪班长，这两位是？"有个戴眼镜的战士问。

洪班长笑着说："是来帮忙的新同志，手艺不错呢。"

晏辰正在给大家打饭，动作已经熟练了不少。

阿楚站在他旁边，负责递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