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血月西沉,秦枫脚下大地已化作一片苍凉。鬼界南岸,风似哭嚎,阴云低垂,仿佛苍穹也被黑水大河的湿气压弯。
那条河自虚空淌出,宽逾千丈,水色比墨更浓,表面却浮满赤红彼岸花——花瓣薄如血绡,花蕊点着幽微魂火,远远望去,河面成了一条缓缓流动的“血火带”,每一次波浪起伏,都有无数魂灯般的蕊光闪烁,像亿万幽魂在水下眨眼。
对岸,便是虚冥诡域。
迷雾从河面升腾,色呈深紫,凝而不散,像一条巨兽匍匐的背脊。
雾中景象时时扭曲:残缺的古城墙忽而浮现,墙头旌旗破碎,旌面写满早已失传的鬼文;下一瞬,城墙又倾塌成流沙,化作倒悬的山岳,峰顶朝下,崖底朝天,瀑布逆流而上,水声却从地底传来;再眨眼,山岳崩散成漫天花雨,花瓣漆黑,边缘却燃着幽蓝冷焰,飘到近前,却又化作虚无,只留一缕刺骨寒意,直透骨髓。
黑水大河两岸,寸草不生。河床裸露处,嵌满破碎魂玉与断裂兵刃,幽风掠过,发出“叮叮”脆响,似古战场残魂的低语。
偶尔有风卷入迷雾,便听“沙沙”声起,像无数手指在同时摩挲纸窗,令人牙酸。迷雾深处,更有一道道巨大黑影缓慢游过,形状似鲸似蛇,却无实体,只是由无数细小魂火凝聚,偶尔探出“头部”,却是一张张空洞的人脸,无声尖叫,又沉入雾底。
秦枫立于河畔,脚下岩石被黑水侵蚀得千疮百孔,像蜂窝般脆弱。他抬眼望去,血火带与深紫迷雾交汇处,空间扭曲成一面巨大的透镜,倒映出无数个自己——或披雷火,或缠鬼纹,或七窍流血,或含笑沉沦——每一道影像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抬脚,迈向雾里,然后破碎成光屑。
幽幻、凄凉、诡谲,仿佛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迷雾与黑水,永无止境地流淌、翻涌,吞噬一切闯入者的方向与意志。
秦枫深吸一口阴冷湿气,掌心雷印微光闪烁,他知道,真正的虚冥诡域,还在迷雾更深处,等待着将他拖入那场永无醒来的幻梦。
秦枫敛去气息,化作一缕幽影掠向雾海。脚尖刚离开“血火带”边缘,浓雾便像活物般翻卷而来,深紫寒气瞬间裹住全身,皮肤上传来无数细针般的凉意,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拉扯他的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