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天漏了。浑浊的雨水在泥地上汇成小河。王猛光着膀子,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他虬结的肌肉往下淌。他吼得嗓子都劈了:“快!搭把手!这箱密封胶!金贵!不能淋雨!给老子用雨布裹严实了!扛肩上!走!”
几十个精壮工人吼着号子,用肩膀,用脊梁,硬生生扛起沉重的木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水里,像一群在泥潭里跋涉的蚂蚁,艰难地挪向远处的工棚。宏泰的人在不远处冷眼旁观,有人甚至掏出手机拍照,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猛哥!吊车!宏泰的人把咱们租的吊车钥匙拔了!”一个年轻工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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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了?”王猛眼珠子一瞪,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那几个宏泰的人,狞笑一声,“操!当老子是泥捏的?!”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那个拿着钥匙、脸上带笑的宏泰小头目衣领!
“钥匙!拿来!”
“王队长,别激动嘛!”小头目皮笑肉不笑,“设备故障,例行检修,理解一下……”
“我理解你妈!”王猛一拳就砸在他鼻梁上!鲜血瞬间飚出!“给老子拿来!”
场面瞬间混乱!公园工人怒吼着围上来!宏泰的人也叫骂着推搡!泥水飞溅!怒吼声、叫骂声、金属碰撞声响成一片!警察的哨子声尖锐地响起!
滨江老工棚区。
空气闷得像蒸笼,劣质烟草味和汗馊气混在一起。老何叔佝偻着腰,站在一张破桌子前。桌子上,堆着十几个印着宏泰LOGO的硬纸袋,还有几张金灿灿的购物卡。周围挤满了工人,黑压压一片,沉默得可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老何叔枯树皮般的手拿起一个袋子,声音嘶哑,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这袋子!这卡!宏泰给的!说是‘福利’!是‘糖’!”他猛地将袋子摔在桌上!“可这糖里裹着什么?!裹着咱们工源的血!裹着小山在瑞士吐的血!裹着老周家被泼的红漆!裹着小雨丫头的眼泪!”
他布满血丝的老眼扫过人群,目光像刀子,刮过几个低着头、脸色惨白的工人脸上。
“孙家小子!”他指着缩在人群后面的小孙,“你爹住院!急用钱!宏泰这卡,能买药!能买粮!能解你燃眉之急!这糖,甜不甜?!”
小孙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发抖。
“甜!”老何叔猛地拔高声音,带着刻骨的悲愤,“甜得钻心!甜得让你忘了!当年0451粮库大火!是谁把你爹从毒烟里背出来的?!是老周!是周富民!他现在瘫了!家被泼了红漆!孙女被吓得不敢上学!宏泰这买命的糖!你吃得下去?!”
小孙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何叔……我……我……”
“还有你!李家老三!”老何叔又指向另一个脸色发白的工人,“宏泰许你双倍工钱!许你老婆去他们新开的超市当收银!这糖,大不大?!香不香?!”
“可你忘了?!”老何叔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忘了你这条命!是当年工源互助坊的老伙计们!一人一口饭!从下岗的鬼门关里抢回来的?!忘了你老娘瘫在床上!是互助基金垫的钱?!现在!宏泰拿点糖!你就想拆了咱们用命垒起来的台子?!你的良心呢?!喂狗了吗?!”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棚里死寂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那几个拿了卡的工人,脸上血色褪尽,羞愧、悔恨、巨大的痛苦扭曲在一起。小孙猛地冲出来,“噗通”一声跪在泥地上,抓起桌上那些购物卡,发疯似的撕扯!金粉和碎屑乱飞!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宏泰的脏钱!我不要了!”他嘶声哭喊,声音撕心裂肺。
老何叔佝偻的背似乎挺直了一瞬,浑浊的老眼扫过一张张或羞愧、或愤怒、或茫然的脸,最后落在桌上那堆刺眼的宏泰纸袋上。
“这糖……”他沾着泥灰的手,极其缓慢地、却又异常坚定地,抓起一个袋子,狠狠摔在地上!用沾满泥浆的旧布鞋,死死踩了上去!
“……咱们工人……咽不下!”
滨江外海。
风浪更大了。铅灰色的海天几乎连成一片。“津港之星”在波峰浪谷间艰难穿行。梁红袖盯着雷达屏上那几个阴魂不散的拖轮光点,又看了看腕表,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船长!”她声音斩钉截铁,“不能再等了!目标:C7号非管制锚地!全速前进!通知接应船队!准备强行靠帮卸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