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僵事件的紧张氛围刚因皇帝的解释与方案稍缓,大礼堂里的话题便很快被医科大匠们引向了更沉重的“瘟疫”。
大明自万历朝至今的三十六年里,已爆发过六次大规模瘟疫。
山西、河南、陕西、北直隶、安徽、江苏、湖广、江西等地反复遭灾,长江以北的人口早已锐减过半。
尤其是崇祯十六年入冬后那场席卷顺天府的瘟疫,几乎摧毁了京城大半人口——
流民成片倒毙街头,每日都有灭门的悲剧上演,城郭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绝望气息。
崇祯皇帝甚至在祀殿,设下“四极八天阵”,意图用紫微斗数的卜蘸法,拯救哀伤的大明子民。
这般惨烈的背景下,无数医药家族投入人力物力钻研治法,却始终难以扭转困局。
多少医者抱着“以身试毒”的决心亲赴疫区,最终却只能悲哀地倒在疫魔面前。
唯有疫法大家吴有性,走遍疫地、亲验病症,着成《瘟疫论》一书,首次清晰论述:
“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
他独树一帜地提出“戾气”致病学说,明确指出瘟疫之邪通过口鼻侵入人体,具有发病急、传染性强、流行范围广、死亡率高的特点。
凭借亲身实践,吴有性敏锐察觉到伤寒与瘟疫的本质差别,大胆打破自古以来医界主流的“六气致病”学说,让温病从伤寒体系中独立出来。
他不仅精准定位了瘟疫的病因与传播途径,更研制出达原饮、三消饮、白虎汤等方剂用于防治。
可即便如此,经过众多医家冒死试验,这些方子也仅对部分轻症感染者有效,面对原发重症患者,依旧束手无策。
台下一位亲历过顺天府瘟疫的老医官声音哽咽:
“陛下,崇祯十六年那会儿,城外的尸车日夜不停,药材耗尽、医者病倒,连掩埋尸体的人都凑不齐……
吴先生的方子能救轻症,可重症者上吐下泻、高热不退,往往一两日便没了气息,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番话让礼堂再次陷入沉默,连神谕会的信徒都收起了狂热,脸上露出凝重——
活僵虽可怕,却远不及瘟疫那般悄无声息地吞噬生命。
医科的年轻学生们低头看着《瘟疫论》的抄本,上面“戾气无形可求,无象可见,况无声复无臭”的字句,此刻读来更添沉重。
朱有建望着众人压抑的神情,缓缓开口:
“吴先生的‘戾气说’已点破要害,只是受限于眼下的认知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