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年,战火纷飞,商路断绝,仅存的一些货物也以草原本土和西域来的为主,种类单调,价格却翻了几番。
有老牧民蹲在最繁华的“南货街”街角,盯着紧闭的铺面,嘟囔道:“没了中原人,想尝口点心都成了奢望,唉。”
过去那些仗着货源稳定,挣得盆满钵满的草原掌柜,如今一个个困于家中,坐吃山空。
整座城池被抽去了浮华与活力,在冬日的寒风中,显露出戒备和匮乏的灰暗底色。
城南,一处内有乾坤的宅邸内,灯火通明。
厅堂中,七八位穿着儒衫的文人,正围坐在几张拼起来的长案前,奋笔疾书。
上首的王老,王远山,曾是旧梁国的翰林侍读,以一手锦绣文章和耿直敢谏闻名中原。
“吾辈读书人,当以脊梁撑起社稷,以笔墨涤荡乾坤!岂能与魑魅魍魉同流合污!”
此言,便是出自他之口。
如今,王远山只能在异族之地,绞尽脑汁地模仿着乡野村夫的笔迹,编织着维系敌国军心的谎言。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恍惚道:“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吧?”
旁边一位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官员停下笔,接话道:“嗯,以前每逢年节,我陈家府前总是车水马龙,上门拜访的官员士绅络绎不绝…”
“现在…驴草的!三十万封信,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他越说越气,用力将毛笔拍在书山上,溅起几点墨汁。
金帐军士卒繁多,来源复杂,要模仿出成千上万封笔迹各异,口吻逼真的家书,谈何容易?
金陵陈家与睦州林家,皆为中原富商,可选择的路截然相反。
陈氏家主送礼各国,希望求个左右逢源,最终却落得个谁也不待见的下场。
而林景行举全族之力押注苍梧,如今已贵为皇亲国戚,闺女成了齐王妃,外孙更是被封为当朝太孙!
陈姓中年官员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咬牙切齿道:“沈舟小儿年纪轻轻,心思却歹毒之极!不费一兵一卒,仅凭几句流言,便让柔然精锐自乱阵脚!真真是…其心可诛!”
王远山鼻音轻哼,“人心…最为难测,更何况,‘血祭’之说,未必是空穴来风…”
他声音渐低,后面的话几乎是含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