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白樱雪被客栈后厨的响动吵醒。她推开窗,看见薛枫正蹲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跟个卖早点的老汉讨价还价,僧袍下摆沾满了晨露,手里却举着两串冰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糖衣,在晨光里亮晶晶的。
"师父,你又破戒。"她故意板着脸,接过冰糖葫芦时却忍不住舔了口糖衣,酸甜在舌尖炸开。
薛枫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串:"戒在心中,不在口中。当年维摩诘居士卧病在床,文殊菩萨去探病,两人论法三日三夜,居士家中照样摆着酒肉,菩萨也没说半句不是。"他咬了口山楂,糖衣裂开的声音混着鸟鸣,"再说了,这冰糖葫芦算不得酒肉,不过是果子沾了糖,比你昨天吃的糟鱼干净多了。"
官道上的香客越来越多,远远能看见王都的城楼,飞檐斗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白樱雪忽然看见前头有个小沙弥在化缘,僧袍洗得发白,却干干净净,手里的钵盂磕磕绊绊地碰着路人的衣角。
"师父,那小沙弥的僧袍比你整齐多了。"她故意指着前方,嘴角藏着笑。
薛枫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忽然抬手拍了拍她的僧帽:"整齐的僧袍里未必有干净的心,邋遢的皮囊下说不定藏着明镜台。"
小沙弥望着薛枫的背影嘟囔:"这位大师父的酒气比化缘的香火还重。"
白樱雪听见,忍不住笑出声。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薛枫半敞的僧袍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而她的影子,正紧紧跟着那道带着酒气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王都的方向。
路过护城河时,薛枫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僧袍歪斜,酒葫芦晃荡,哪里像个正经僧人。他忽然转头对白樱雪说:"当年在无相宗,师叔总说我禅房里的佛经比酒坛少,如今看来,倒是应了那句'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
白樱雪望着水中两人的倒影,小和尚的影子挨着大和尚的影子,在水波中轻轻晃动。她忽然想起薛枫教她的第一句偈语:"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此刻她的心,正随着这人间烟火,随着枫哥的身影,轻轻颤动,如同护城河上,那被春风吹皱的层层涟漪。
王都的城门近在眼前。薛枫将酒葫芦重新拴紧,白樱雪整了整僧帽,两人相视而笑,踏过青石板桥,走进这繁华人间,走向那十年一度的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