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大门敞开着,阳光斜照进堂屋,却驱不散那股子陈旧阴郁的气味。
母亲见到我先是一喜,随即看到我身后拎着简单行李的丈夫,笑容淡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勉强笑笑,没有提那个噩梦。
父亲坐在藤椅里,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报纸举得老高。
家里的气氛,比记忆中更沉滞,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暗流。
即使过去了一段时间,堂兄的死,依旧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家的中央,没人去碰。
第二天午后,趁着父母都在午睡,我鬼使神差地走上了通往阁楼的木楼梯。
吱呀——
阁楼里堆满了蒙尘的旧物,有儿时的玩具箱、有废弃的家具、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我记得家里有个老相册,厚厚的,棕红色的皮面。
我想找找堂兄以前的照片,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看。
翻找了几个箱子,终于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底找到了它。
吹开灰尘,翻开,一页页泛黄的照片,穿着老旧衣服的陌生人对着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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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大多是祖父母那辈的,还有一些模糊的风景照。
翻到最后一页,硬质的衬纸里,夹着什么东西。
抽出来,是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曾经被人用剪刀剪得七零八落,又勉强拼凑着粘在另一张白纸上。
那是大概七八岁的我和堂兄,在老房子门口的合影。
我扎着两个小辫,堂兄站在我旁边,比我高一个头,瘦瘦黑黑的。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照片里,堂兄的那只手,并没有像正常合影那样搭在我肩上或垂在身侧。
他那条胳膊僵硬地横过来,那只手,正严严实实地捂在我的嘴巴上。
用力之大,以至于我的脸颊都被按得微微凹陷下去。
而我,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张照片?是谁剪碎了它?又为什么把它重新粘起来藏在这里?
手指颤抖着,我下意识地翻过那粘着照片的白纸。
白纸的背面贴着一小片发黄的纸页,上面是祖父略显潦草的字迹:
“那孩子七岁那年夏天就在河滩淹死了……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嗡——
大脑一片空白。
七岁。河滩。淹死。
回来的是什么?
堂屋传来脚步声,很轻,迟疑地停在了楼梯口。
是母亲的声音,她的声音语调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囡囡?你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上面凉。”
我捏着那张纸,指甲掐进了掌心,刺痛让我稍微回神。
我把照片和那张纸飞快地塞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贴肉放着。
我深吸了几口气,让狂跳的心率和脸上的表情都恢复了正常。
“就来了!”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飘,“找到本旧书,看看。”
我走下楼梯,母亲就站在下面,仰着头看我。
光线从她背后照来,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是她那双扶着楼梯的手,指节绷得有些发白。
“什么书?都是会,快扔了吧。”她语气轻松,却伸出手,想接过我拿下来的任何东西。
我空着手下来,刻意拍打着衣服上的灰:“没什么,那书我就随便翻了翻。”
我从她身边走过,下了楼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牢牢钉在我背上。
丈夫从门外进来,笑着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只是含糊地点头。
整个下午,我坐立难安。
母亲似乎在暗中观察着我,端来水果,试探地问几句关于我上阁楼的事。
父亲依旧沉默,但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复杂。
那一页纸是祖父的日记,它被撕下用来黏住照片,那整本祖父的日记呢?它在哪里?
我想要找到它。
家里的老东西,尤其是祖父的遗物,大多收在父母卧室隔壁那个小储藏室里。
那房间平时锁着,说是防潮,也防着我们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