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老家的大门敞开着,阳光斜照进堂屋,却驱不散那股子陈旧阴郁的气味。

母亲见到我先是一喜,随即看到我身后拎着简单行李的丈夫,笑容淡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勉强笑笑,没有提那个噩梦。

父亲坐在藤椅里,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报纸举得老高。

家里的气氛,比记忆中更沉滞,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暗流。

即使过去了一段时间,堂兄的死,依旧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家的中央,没人去碰。

第二天午后,趁着父母都在午睡,我鬼使神差地走上了通往阁楼的木楼梯。

吱呀——

阁楼里堆满了蒙尘的旧物,有儿时的玩具箱、有废弃的家具、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我记得家里有个老相册,厚厚的,棕红色的皮面。

我想找找堂兄以前的照片,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看。

翻找了几个箱子,终于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底找到了它。

吹开灰尘,翻开,一页页泛黄的照片,穿着老旧衣服的陌生人对着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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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大多是祖父母那辈的,还有一些模糊的风景照。

翻到最后一页,硬质的衬纸里,夹着什么东西。

抽出来,是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曾经被人用剪刀剪得七零八落,又勉强拼凑着粘在另一张白纸上。

那是大概七八岁的我和堂兄,在老房子门口的合影。

我扎着两个小辫,堂兄站在我旁边,比我高一个头,瘦瘦黑黑的。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照片里,堂兄的那只手,并没有像正常合影那样搭在我肩上或垂在身侧。

他那条胳膊僵硬地横过来,那只手,正严严实实地捂在我的嘴巴上。

用力之大,以至于我的脸颊都被按得微微凹陷下去。

而我,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张照片?是谁剪碎了它?又为什么把它重新粘起来藏在这里?

手指颤抖着,我下意识地翻过那粘着照片的白纸。

白纸的背面贴着一小片发黄的纸页,上面是祖父略显潦草的字迹:

“那孩子七岁那年夏天就在河滩淹死了……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嗡——

大脑一片空白。

七岁。河滩。淹死。

回来的是什么?

堂屋传来脚步声,很轻,迟疑地停在了楼梯口。

是母亲的声音,她的声音语调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囡囡?你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上面凉。”

我捏着那张纸,指甲掐进了掌心,刺痛让我稍微回神。

我把照片和那张纸飞快地塞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贴肉放着。

我深吸了几口气,让狂跳的心率和脸上的表情都恢复了正常。

“就来了!”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飘,“找到本旧书,看看。”

我走下楼梯,母亲就站在下面,仰着头看我。

光线从她背后照来,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是她那双扶着楼梯的手,指节绷得有些发白。

“什么书?都是会,快扔了吧。”她语气轻松,却伸出手,想接过我拿下来的任何东西。

我空着手下来,刻意拍打着衣服上的灰:“没什么,那书我就随便翻了翻。”

我从她身边走过,下了楼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牢牢钉在我背上。

丈夫从门外进来,笑着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只是含糊地点头。

整个下午,我坐立难安。

母亲似乎在暗中观察着我,端来水果,试探地问几句关于我上阁楼的事。

父亲依旧沉默,但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复杂。

那一页纸是祖父的日记,它被撕下用来黏住照片,那整本祖父的日记呢?它在哪里?

我想要找到它。

家里的老东西,尤其是祖父的遗物,大多收在父母卧室隔壁那个小储藏室里。

那房间平时锁着,说是防潮,也防着我们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