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他海瑞迂腐,不懂变通;可以说他刚直,不容于世;但你绝不能说他愚蠢。
若论圆滑世故、揣摩上意,他海瑞未必不会,他只是不屑!
他心中自有一套高于官场潜规则、高于个人安危荣辱的“道”——那是传统士大夫烙印在骨子里的信念:文死谏!
百年积弊深重,君父沉迷玄修,怠政奢靡。
若不能在此刻挺身而出,直言极谏,他如何对得起自幼苦读的圣贤书?
如何对得起母亲谢氏“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宁为直折,不为曲全”的谆谆教诲?
嘉靖皇帝于他,如君亦如父。
见君父行差踏错,渐行渐远,身为臣子,岂能坐视不言,苟全性命?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是诏狱酷刑,是身败名裂,他海瑞也要闯上一闯!
要以这满腔赤血,撞响这暮气沉沉的王朝警钟!
他早已遣散家眷,自备薄棺,后事已了,此身已无挂碍。
海瑞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奏疏的封皮,动作轻柔,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不是在抚摸一份文书,而是在触摸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命运,乃至……这个王朝或许仅存的一丝清明可能。
他听到了院外传来的急促马蹄声和嘈杂人声。
他知道,无论是谁,他们都来了。
海瑞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