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苏半城果然没踏出偏院一步。白天,他依旧整理着账册,偶尔和送饭的杂役聊几句,打探些外面的消息;夜里,他就借着油灯的光,在布上绣着什么——那是给女儿的平安符,之前在驿馆没来得及绣完,如今趁着空闲,总算快绣好了。
第三天傍晚,天空果然开始阴沉,风裹着湿气刮进院子,吹得树枝呜呜作响。晚饭时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杂役送饭来,把食盒放在桌上时,悄悄塞给苏半城一个布包,压低声音说:“张大人让我给您的,里面有地图、火把和干粮,您收好。”
苏半城接过布包,点了点头,趁着杂役收拾碗筷的功夫,把布包藏进了床底的箱子里。杂役走后,他关上门,从箱子里拿出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画得详细的排水道地图,还有一支火把、一个装着干粮和水的油纸包,另外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想来是张大人怕他路上遇到危险,特意准备的。
夜里,雨终于下了起来,起初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把说话声都盖了大半。苏半城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子时一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能听到有人喊“走水了”,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他知道,这是张大人安排的人在引开侍卫。他立刻起身,从床底拿出布包,又把绣好的平安符揣进怀里,然后吹灭油灯,摸黑走到后院。后院的角落里,有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排水道口,他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拨开杂草,掀开沉重的石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火把钻进了排水道。里面又窄又矮,只能弯腰往前走,脚下的泥水没过脚踝,冰凉刺骨。火把的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前方蜿蜒的通道,也照亮了墙上附着的青苔。他按照地图上的标记,一路往前,不敢有丝毫停留——他知道,侍卫们发现是假走水后,很快就会回来搜查,他必须在那之前赶到护城河。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方终于传来了水流声,还有隐约的风声。苏半城心里一喜,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十几步,他看到了出口——那是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洞口,外面就是护城河,雨幕中,隐约能看到一艘小船停在岸边,船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灯笼。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用力撬着铁栅栏。铁栅栏年久失修,很快就被撬开一个缺口。他钻出去,跳到岸边,刚要喊“汇通”,船上的人先开口了:“是苏先生吗?快上船!”
苏半城赶紧跳上船,船夫立刻划动船桨,小船顺着水流往城外漂去。他站在船头,回头看向京城的方向,只见远处的城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离开了这座困住他许久的牢笼。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人喊:“拦住那艘船!别让苏半城跑了!”
苏半城心里一紧,回头一看,只见岸边有十几个骑马的人影,为首的正是王文韶的心腹校尉。校尉手里拿着弓箭,正瞄准小船,箭尖在灯笼光下闪着冷光。
“快划!”苏半城对着船夫喊道。船夫也慌了,拼命地划着船桨,小船在水面上摇摇晃晃,速度却快了不少。
校尉见船越划越远,立刻放了一箭,箭擦着苏半城的耳边飞过,钉在了船板上。苏半城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从怀里掏出匕首,紧紧握在手里,心里想:若是真被追上,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被抓回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人喊:“校尉大人,军机处有急事,张大人让您立刻回去!”
校尉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犹豫了片刻。他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小船,又想到张大人的命令,最终咬了咬牙,对着手下说:“撤!回军机处!”
马蹄声渐渐远去,苏半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知道,这肯定是张大人安排的——怕校尉追上来,特意让人去叫他回去。他对着京城的方向,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多谢”,然后转身对船夫说:“麻烦您,再快些,我想尽快到平遥。”
船夫点了点头,继续用力划着船。小船在雨幕中朝着远方驶去,身后的京城越来越远,而前方的平遥,正等着他回去和家人团聚。苏半城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知道,这场逃生,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还要拿回属于汇通钱庄的一切,还要让王文韶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小船驶出护城河,进入了一条大河。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苏半城站在船头,看着东方的天空慢慢亮起来,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他能平安回到平遥,一切就都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