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汉子冷笑一声,“许是夜里点油灯不小心,许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他说着往雾里瞥了一眼,像是怕有什么东西在雾里听着。
老周还想再问,苏明远却拉了他一把。他注意到汉子脚边的竹篓,篓子里装着些茶青,叶片边缘发褐,显然是没及时摊晾,废了。可这季节的茶青金贵得很,哪能这么糟蹋?
“老哥也是茶农?”苏明远指着竹篓问。
汉子手顿了顿,把树枝往火里一扔:“不是。帮人看山的。”
“看山?”苏明远目光扫过茅草屋的门,门轴上积着厚灰,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这屋……”
“王老汉的屋烧了,我临时在这儿歇脚。”汉子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们要是找地方歇脚,往前再走二里,有新搭的棚子。不过我劝你们,这雾没散之前,最好别乱走。”
话音刚落,雾里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落叶在跑。小栓吓得往老周身后缩了缩,疤脸汉子却猛地转头,厉声喝问:“谁?!”
雾里钻出个半大孩子,也就十三四岁,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沾着泥。他看到苏明远一行,愣了愣,随即扑向疤脸汉子,声音发颤:“李叔!不好了!张家坳的茶苗……又被人挖了!”
疤脸汉子脸色骤变,抓起火塘边的柴刀就往雾里冲。那孩子跟在后面,跑过苏明远身边时,被老周一把拉住:“啥人挖茶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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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急得满脸通红:“不知道!这半个月都这样!先是李家坡的老茶树被砍了枝,然后是陈家坞的茶籽被偷,昨天……昨天发现有人往茶水里撒东西,今天一早,张家坳的春苗就少了一大片!”
苏明远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次来茶山,一是收春茶,二是查账。去年冬天账房报上来的茶价就不对劲,比往年低了两成,说是茶农欠收。可他派人来看过,茶山明明长势很好。当时他就觉得蹊跷,现在听这孩子一说,更觉不对。
“老周,”他沉声道,“把家伙带上,跟上去看看。”
老周有些犹豫:“东家,这雾……”
“雾里才藏着事。”苏明远摸了摸怀表,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做茶生意,靠的是茶好,更是人心正。人心歪了,茶再好也卖不出价。”
跟着那两人往张家坳走,雾似乎更浓了,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苏明远走得仔细,忽然踢到个东西,弯腰捡起来,是个布包,里面装着些白色粉末,闻着有点涩。
“这是啥?”小栓凑过来问。
“石灰。”苏明远捏了点粉末在指间搓了搓,“撒在茶根上,能烧坏根系。”
老周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有人故意毁茶山?”
说话间,前面传来吵嚷声。拨开雾气一看,张家坳的茶园里已经聚了七八个人,都是茶农打扮,手里拿着锄头扁担,围着几个外乡人。那几个外乡人背着褡裢,为首的是个戴瓜皮帽的瘦子,正梗着脖子喊:“你们凭啥拦着?我们是来收茶的!”
“收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气得手抖,“我看你们是来毁茶的!我家苗就是你们挖的!”
“胡说八道!”瘦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们是‘裕丰号’的,大老远从城里来,你们敢拦?耽误了收茶,你们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