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子,来搭把手!”搬运工老张头喊他。明远跑过去,帮着把一捆捆棉布搬上跳板。棉布用桐油布裹着,摸起来潮乎乎的,他知道这是防着江里的水汽——爹教过他,南方潮湿,布匹得用桐油布裹三层,不然到了地方就会发霉。
船老大叼着烟袋,正跟账房先生对账。“这批货走水路到扬州,再转陆路去杭州。”他用烟袋杆敲着船板,“那边新出的花样子,得赶紧带回来给染坊做样子。”
明远蹲在船边洗手,江水凉得刺骨。他看见水面上漂着片碎布,靛蓝色的,和自家染坊的颜色一模一样。碎布打着旋儿往远处漂,穿过密密麻麻的船底,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了。
“想什么呢?”老张头拍他后背,“这江水流了几百年,多少商号的货都从这儿过。你爹年轻时候,就是在这码头把第一匹布装上船,送到了江南。”
明远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忽然觉得那片靛蓝色的碎布像个信使。它要去的地方,是他只在账本上见过的地名:苏州、杭州、宁波……那些地方的布庄里,是不是也有像他一样的少年,正盯着新到的布匹,琢磨着更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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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年的账本
夜深了,明远趴在学徒房的木板床上,借着月光往本子上画。他没学过多少字,就用符号代替:圆圈代表码头,三角代表关口,波浪线是江河,直线是陆路。他把白天在码头听到的地名都标上去,又凭着记忆补全了老账房地图上的红蛇。
“你这画的啥?”隔壁床的小石头凑过来,他是银号的学徒,算盘打得比谁都溜。
“商路图。”明远把本子往怀里拢了拢,“我想看看,咱这染坊的布,到底能走到多远的地方。”
小石头撇撇嘴:“走再远有啥用?还不是卖布?”
明远没说话。他想起昨天去给老药铺送布,掌柜的正给个西域商人包扎伤口。那商人的靴子上沾着沙砾,说在沙漠里走了四十天,脚底板磨穿了三层。“你们这儿的布好,”商人举着包扎用的月白布,“在我们那儿,能换十斤葡萄干。”
当时明远就在心里算:一匹布能裁二十块包扎布,二十乘以十斤,就是两百斤葡萄干。再把葡萄干运回来,能换三匹新布。这账划算,可他更想知道,那片能长出甜葡萄的沙漠,到底长什么样。
他在本子上画了个小小的骆驼,又在旁边画了串葡萄。葡萄用歪歪扭扭的圆圈代替,像一颗颗没干透的紫珠子。
五、驼铃响处
半个月后的清晨,明远被一阵急促的驼铃声惊醒。他披了衣服跑到门口,看见三辆驼车停在染坊门口,骆驼的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