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钟离。
他依旧穿着昨日那身剪裁得体的棕色西装,姿态端凝,面前摆着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令人莞尔的是,他此刻正用着左钰昨天在茶摊上展示过的那种独特手法,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沏着茶,动作行云流水,神态悠闲自得,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又仿佛只是恰好在此品茗。
看到左钰一行人进来,钟离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在与左钰视线交汇的刹那,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自然地移开,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左钰差点没绷住,这位岩王爷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露。
“来,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达达利亚热情洋溢地拉开椅子,示意大家落座,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这位是我的朋友,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
“往生堂……客卿?”荧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头组合在一起,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达达利亚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神秘感:“嗯,钟离先生在‘道上’也是颇有名望的人物。在璃月,像往生堂这样的产业,总是难免要接触一些……嗯,道上的生意。”
“道上人士?”派蒙立刻警惕起来,小声嘀咕,“听起来好像坏人……”她悄悄往荧身后缩了缩。
达达利亚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我们愚人众,一向都喜欢与这些在阴影中行走的朋友们打交道。”
“在阴影中行走?!”派蒙这下彻底想歪了,吓得直接躲到了左钰身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声音都带上了颤音,“送人往生……道上人士……阴影……哇!难道说?!是那种……!”
钟离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再不解释,恐怕这位往生堂客卿的形象就要被达达利亚带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他看向因为惊恐而瞪圆了眼睛的派蒙和一脸警惕的荧,声音沉稳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三位,幸会。我听过你们在蒙德的传闻。”
派蒙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脑补里,小手紧紧抓着左钰的衣角,已经认定了钟离从事的是某种见不得光的勾当,就差本人亲口确认了。
结果钟离还真就顺着她的话,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得仿佛在陈述事实:“没错,正如你所猜测……”
“哇啊啊!”派蒙吓得差点叫出声,整个人都快挂在左钰身上了。
左钰强忍着笑意,不得不低下头,用手撑住脸颊,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俩人,一个演得真,一个信得也真,太逗了。
荧看看一脸淡然、似乎默认了什么的钟离,又看看旁边憋笑憋得辛苦的左钰,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状况。
钟离这才不紧不慢地,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补充完整:“……往生堂,是执掌葬仪的组织,旨在送人安心往生,一路走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欸?葬仪?就是……办白事的地方?”派蒙愣住了,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原来是殡仪馆的顾问啊!她不好意思地从左钰身后飘了出来,小声嘟囔:“吓、吓死我了……”
荧也恍然大悟,随即有些无奈地瞥了左钰一眼,这家伙肯定早就知道了,刚才还看得那么乐呵。
达达利亚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爽朗:“哈哈,看来是小派蒙误会了,把钟离先生当成杀手了?”
他还不忘继续“补刀”,搅混水:“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愚人众的朋友里确实有不少杀手,但往生堂肯定不是做这个的,起码……明面上不是。”
左钰心想:大哥你可闭嘴吧,越描越黑了,再说下去钟离先生的形象都要变成璃月地下皇帝了。
“咳,”达达利亚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正轨,“总之,我带你们来认识钟离先生,是因为……”
钟离适时接过话头,目光平静地扫过荧和派蒙,语气笃定:“因为,我有办法,让你们见到岩王帝君的仙体。”
“真的吗?!”荧和派蒙都有些惊讶,她们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只是个懂礼仪的客卿,竟然有如此门路。
“哈,不必惊讶。”达达利亚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虽然在天权星凝光的操纵下,岩神的仙体早已被藏匿起来,寻常人难得一见。但,还是先听听钟离先生的说法吧。”
左钰端起面前刚沏好的茶,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准备认真听讲。虽然剧情走向他早已了然于胸,但能亲耳听这位“璃月活字典”讲述此地的传统与历史,这可是在游戏里按快进键体验不到的待遇。
钟离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地开始介绍:“岩王帝君虽为众仙之祖,但其本质,亦属仙家。璃月千年流转,仙踪渐隐,凡尘代兴,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可阻。”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似乎透过窗棂,望向了外面云雾缭绕的远山,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悠远,“想必,你们在绝云间,应该也已体会到这种变迁。”
荧想起了昨日在绝云间拜访几位仙人时的情景,他们得知帝君遇刺后的震惊、愤怒与那份似乎已久不问世事的疏离感,确实印证了钟离的话。她点了点头:“不错,仙人们似乎正在远离璃月凡尘,专注于各自的清修。可……岩神毕竟是七神之一,他的离去,也算是仙人离去的范畴吗?”
钟离将目光转回,语气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历史的厚重感:“神亦有神职,仙亦有仙途。如你所见,仙众的时代正在落幕,人的时代已然来临。”
他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往年,璃月但凡有仙人离世,无论位阶高低,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送别仪式,送其最后一程,这是璃月传承数千年的传统,亦是对过往功绩的尊重。但这次岩王帝君仙逝,事发突然,七星却似乎只顾着封锁现场,追查所谓的凶手,将这项重要的传统完全抛诸脑后,实在……不成样子。”言语间,流露出的并非悲伤,而是一种对礼仪缺失、秩序紊乱的深切不满。
荧倒是觉得七星的做法可以理解,忍不住为她们辩解了一句:“可眼下毕竟是谋杀神明的奇案,非同小可……七星全力追查凶手,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派蒙也连连点头附和,小小的身体飘在荧的肩头:“是啊,是啊!帝君那么厉害,谁能杀他嘛!凶手都没抓到,怎么就先忙着办后事了呀?”
此时左钰也适时地插了句话,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还在为七星找理由的荧和派蒙,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难道就因为要查案,送别的礼数就可以省了吗?就算普通人家里出了事,官府一边查案,家里人不也得一边准备后事?更何况,这次牵扯的是岩王帝君,是璃月的定海神针。这送仙典仪,不仅仅是告别,更是稳固人心、传承信念的重要环节。七星这么做,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听了左钰的话,钟离赞同地点头,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认可:“正是此理。往生堂不关心案件的真相如何,那是千岩军和七星的职责。往生堂关心的是,请仙的仪式历来何等隆重庄严,如今送仙的仪式却无人问津,甚至连帝君仙体都被随意藏匿,这成何体统?礼崩乐坏,莫过于此。”
左钰心里暗笑,您老人家自己演自己,还真是情真意切,入戏颇深。不过话说回来,钟离这番话站在不知情者的角度看,确实无懈可击。七星这“管杀不管埋”的做法,哪怕事出有因,也太容易授人以柄,显得对传统和神明不够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