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请随我来吧,王上。”卡西奥多做了一个引导的手势,带领着“荧”走出殿堂,来到一座宏伟的露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雷穆利亚城,无数水道如同银色的丝线,将一座座浮空的岛屿连接在一起,悠扬的音乐在空气中回荡。
“虽然您赐予了人们不朽的身躯,使人们不必再恐惧深水的潮汐,但我们的灵魂仍受「法图纳」的桎梏。”卡西奥多指着下方那些由魔像构成的“人民”,解释道。“命运的重负并非凡人的灵魂所能承受,而「福波斯」会替我们编织命途,使我们走上正义之路。”
左钰在荧的意识中冷笑一声。“用一段旋律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这不叫摆脱枷锁,这叫换个更华丽的笼子。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实际上只是个自大的独裁者。”
卡西奥多对此一无所知,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宏伟蓝图中。“「乐章」的旋律会顺着水道传遍高海,很快雷穆利亚….不,全体人类都将摆脱命运无理的暴政,迎来永恒幸福的未来。”他的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辉。“而终有一天,人们将不再需要「福波斯」的指引,每个人都能奏响属于自己的乐章。”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宏伟的城市出现了裂痕,天空被染成了不详的血红色。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天际回响,带着无尽的失望。
“雷穆斯,雷穆斯…”
一头身形巨大、宛如海中巨龙的生物出现在崩塌的城市上空,它的眼神充满了悲哀。
“雷穆斯,你曾说要创造出不受天命桎梏的未来。”斯库拉的声音如同雷鸣。“然而如今你的国土被暴力所分裂,你试图抹平的隔阂变成了更深的鸿沟。你制造的那些不朽的族裔,正在与水的子民们自相残杀。”
下方的城市中,光辉的魔像正在与一些形态各异的水中生物激烈地战斗,曾经和谐的乐章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现在,这座所谓的「永恒之城」也要分崩离析了…”斯库拉看着这一切,声音里满是痛心。“你无法掌控你的造物…「乐章」并未带来正义与幸福,而是成为了一切罪恶的源泉。”
“他失败了。”左钰的声音在荧的意识中平静地响起。“他想用自己的意志去强行统一所有人的意志,结果就是意志的彻底崩溃。灵魂被强行扭曲,只会催生出更可怕的怪物。”
斯库拉的目光落在了“荧”的身上。“即便他们的血肉隔绝了水和土,但迷途的灵魂还是把他们引上了必死的道路。「法图纳」诅咒着你的臣民,也诅咒着你。”
荧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这属于雷穆斯的情感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听到自己用疲惫的声音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她抬起手,手中似乎握着一把无形的指挥棒。“那是最后的办法了…只要演奏乐章…”
“人类的僭主,把事情搞砸之后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赎罪吗?”斯库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惋惜。“不过你的决断至少有着身为王的器量。”
巨龙的阴影笼罩了整座城市。
“既然是约定,那么就由老夫来见证你的终末吧…”
一句古老的歌谣在毁灭的城市上空回荡,那是对一个失败的王的最终判词。
「被命运诅咒的王啊!沉湎于音乐、美酒与欢宴吧,因为审判之时尚未到来…」
在最后的乐章奏响,雷穆斯的意识即将与整座城市一同沉入深海的前一刻,左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主,
“好了,戏看完了,该退场了。”
荧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那股即将吞噬她的悲伤和绝望如潮水般退去。眼前的幻象瞬间破碎,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然站在佩特莉可镇的海滩上,手里还拿着那个破损的猫咪石雕。派蒙正一脸担忧地在她面前飞来飞去。
“荧!你终于醒了!你刚才怎么了?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破石头,吓死我了!”
荧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刚才那宏大而悲壮的一幕依然在脑海里回响。她看向旁边的左钰,他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远处的海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荧……你没事吧……”
派蒙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蜜蜂。
荧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那片崩塌的黄金之城和巨大的海中巨龙的幻影才缓缓褪去,佩特莉可镇温暖的阳光重新占据了她的视野。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刚才我……”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旅途。
“呜呜,吓死我了!荧,你……”派蒙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到荧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你突然就…突然就对着这个破雕像一动不动发呆,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就好像变成了雕像一样!我还以为,你是中了那个什么魔王的黑暗诅咒,变成石像了……”
“好像做了个奇怪的白日梦…”荧安抚地拍了拍派蒙的后背,试图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平复下来。那股属于雷穆斯的,君临天下的威严与最终的无尽悲伤,依然像潮水一样在她心中冲刷着。
“该、该不会真的有什么诅咒?!荧,你不要紧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派蒙紧张地绕着她飞来飞去,上上下下地检查着。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荧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平静的左钰,他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着沙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国王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应该听你的指挥棒转?”左钰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他瞥了一眼荧手中那个破损的猫咪石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荧的心猛地一沉,她握紧了那截冰冷的石雕,低声问道:“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一点片段。一个自大的音乐家想用一首曲子来统一所有人的思想,结果玩脱了,把自己连同整个国家都淹进了海里。一个挺老套的故事。”他轻描淡写地总结道,仿佛在评价一部不怎么样的戏剧。
派蒙听得云里雾里,她看看荧,又看看左钰,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国王?音乐家?你们在说什么呀?荧做的梦有这么复杂吗?”
“没事就好…嗯,我们还是先去佩特莉可镇看看吧。搞不好镇上的人知道这个雕像是怎么回事。”派蒙晃了晃小脑袋,决定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
三人顺着沙滩旁的小路向镇子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镇中心,一种诡异的寂静就越是明显。这里明明有许多房屋,码头上也停靠着船只,却几乎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只有海风吹过屋檐时发出的单调呜咽。
“怎么感觉好冷清……”派蒙小声嘀咕着,下意识地往荧的身后缩了缩。
他们看到一个镇民,正拿着一块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路边一根已经锃亮的栏杆,他的动作机械而重复,眼神空洞,对从身边经过的三人视若无睹。不远处,另一个人则呆呆地站在屋檐下,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奇景,可天上除了一朵悠闲飘过的云,什么也没有。
“大家看起来也奇奇怪怪的…”派蒙的声音更小了,她拉了拉荧的衣角。“他们好像都听不到我们说话,也看不到我们。”
“不是看不到,是他们的脑子被别的东西占满了,没空处理我们这些额外的信息。”左钰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走在前面。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个擦栏杆的镇民,忽然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荧和派蒙仿佛看到了一缕缕几乎透明的、扭曲的音符,像烟雾一样从那个镇民的耳朵里飘散出来,在空气中盘旋了一瞬,又钻了回去。那是一种极其不和谐的旋律,听不见声音,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烦躁与压抑。
“这是……”荧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一首很糟糕的催眠曲。”左钰收回手,继续往前走。“有人在镇子底下放了张老唱片,单曲循环,听久了就变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庄严而又有些做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欢迎你们,穿越梦境之地的旅人。”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古怪服饰的男人站在一座钟楼下,他面容严肃,眼神中带着一种狂热的光芒。
那个男人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种引路人般的微笑,他抚胸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我是交汇地钟楼的敲钟人,也是迎接旅者进入伟大的「永恒之城」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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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看着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又想起了刚刚经历的那个宏大的梦境,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她下意识地问道:“还要新加设定吗?”
左钰则显得更有兴趣,他走到那个敲钟人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挺有意思的。那请问一下,去「永恒之城」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有地图吗?需不需要买门票?”
派蒙躲在荧的身后,小声地分析着:“(…他该不会也和之前那些小贼是一伙的吧?演得更投入就是了。)”
她往前飞了一点,决定先问些实际的问题:“唔,先不提这个,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人样子都怪怪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敲钟人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大家都已经去到了马其莫斯,想必如今已在我们伟大至尊的庇护之下了。”
“呜哇,在「魔王利魔世」之后又是「至尊」吗?故事变得越来越复杂啦!”派蒙感觉自己的小脑袋快不够用了。
“「魔王利魔世」…”敲钟人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看来你们的路途,曾与那些粗鄙的蛮族有所交汇啊。那确实是他们对至尊雷穆斯陛下的蔑称。”
“利魔世…雷穆斯…原来是这样喔!”派蒙恍然大悟,这两个词的发音确实很像。
“但这都无妨,”敲钟人的语气又变得激昂起来,“伟大的至尊不囿于狭隘的部族之见,就算卑劣的蝼蚁百般污蔑,受至尊的崇高理想感召的有识者仍会纷至沓la来。”他似乎想用一个华丽的词语,但说得有些磕绊。“当永恒的钟声响起时,无论出身来历,过往的一切将一笔勾销,所有人都将获得新生。感激吧!称颂吧!”
“荧,怎么办呀…”派蒙悄悄飞回荧的身边,“这个人也是明明看着好像很清醒,但是说出来的都是些听不懂的胡话…该不会是梦游吧?”
敲钟人似乎听到了派蒙的嘀咕,他的表情僵了一下。“梦游?你是说我在做梦?”
荧看着他那副样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看症状确实挺像的。”
左钰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在做梦,不过我一般不做这么无聊的梦。”
“梦…梦吗,我确实……”敲钟人的眼神开始涣散,他脸上的狂热和坚定迅速褪去,取而代 之的是一片茫然和混乱。他像是突然被从一个美梦中拽了出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抱着头,痛苦地摇晃着,嘴里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