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挺直了身躯,脸上再无一丝属于“艾方索”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士兵的冷硬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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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血亲为我起的名字,已经失落在冰雪之中。「壁炉之家」赋予我的名字是特洛芬·雪奈茨维奇。”
壁炉之家的雪奈茨维奇…
荧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温情的伪装,露出了其后冰原般的残酷。她握着斫峰之刃的手更紧了几分,剑柄上传来的坚实质感让她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沉静。
特洛芬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看你的反应,似乎有些眉目。你应该遇到过我的‘兄弟姐妹’吧。”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仿佛不愿去触碰那可能存在的、血淋淋的现实。
“啊,不要告诉我遇见了谁,也不要告诉我他们的情况。既然他们对你暴露了身份……”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果如今情况安好,那他们想必已经背叛了陛下。如果已经殒命…我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
“一个用亲情和归属感编织的牢笼,将无家可归的孩子锻造成最锋利的刀刃,真是位了不起的‘院长’大人啊。”左钰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响起,他打破了两人间的对峙,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特洛芬紧绷的神经上,“‘壁炉之家’是‘仆人’大人设立的福利院。生活在壁炉之家的孩子,是没有血亲的。但是,我们有更加宝贵的‘兄弟姐妹’。”
他几乎是复述着特洛芬内心的独白,眼中却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冷漠。
“到岁数后,有资质的孩子就会被训练成特务,然后潜伏在各个地方,等待命令。”特洛芬接下了他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不幸的是,我被认为是‘有资质的孩子’。”
荧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她上前一步,剑尖虽未抬起,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经笼罩了对方。
“你的命令是什么?”
“捕获‘兰那罗’。”特洛芬坦然地回答,“这是‘博士’大人的命令,为了研究兰那罗与梦境、死域的联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干涩的笑。
“将‘梦’与‘死域’兵器化,似乎是他的研究课题之一。当然了,我和你所击败的愚人众同士,则是他的‘研究资源’。”说到这里,特洛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与厌恶,“我们是见不到兰那罗的。但卡乌斯、素达蓓、优丹他们…他们有与兰那罗成为朋友的资格。”
荧的眼神更冷了几分:“你让愚人众拐走孩子,引出兰那罗。”
“没错。”特洛芬承认得干脆利落,“兰那罗确实出现了。但兰那罗的力量果真神奇,竟然能从看守严密的营地里,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他们救走……”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惊叹。
“‘博士’大人真是,看上了不得了的东西呢。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山坡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收敛笑意,目光转向荧,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旅行者。为什么兰那罗要将卡乌斯和素达蓓被拐走、又被救走的记忆消除?是害怕暴露自己吗?”
荧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地回答:“兰拉娜不希望孩子们记住这些事情。”
她想起了那个小小的、却无比温柔的兰那罗说过的话,补充道:“不希望他们长大后成为施暴的一方。”
“这样啊……”特洛芬怔住了,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那个兰那罗,原来是叫‘兰拉娜’吗?和拉娜的名字很像,是个好名字。有机会的话,请帮我传达一句‘谢谢’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荧有些不解:“为什么要道谢?”
“维摩庄就像真正的家一样。拉娜和优丹,在我看来,就像我本应拥有的亲人…卡乌斯和素达蓓,也是我宝贵的弟弟妹妹。”特洛芬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真切的、属于“艾方索”的温情,“我希望他们能健康长大,变成正直而善良的大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所以,虽然在我的‘工作’上,给我增添了许多困扰,但我很感谢兰拉娜所作的…”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看向荧。
“……啊,我终于明白了。就像你支开派蒙一样,孩子们不应该知道这些阴暗龌龊的事情。”
他低声念诵起来,仿佛在回忆着刻在骨子里的教条。
“「少年人,你在孩童时应当快乐,使你的心欢畅,行你所愿行的,见你所乐见的。然而也应当记住黑暗的时日…」”
“……这是壁炉之家的教导。因为大人一定会面对黑暗,所以在幼年时就应当有所准备。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与珍惜的人。”他苦笑一声,“或许你们的做法也有其道理。假如我没有在壁炉之家长大,成为驻维摩庄的特务…假如我出生在维摩庄,那就好了。”
荧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声音清冷:“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我明白,我只是感到遗憾。”特洛芬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希望我一直都是‘艾方索’,而不是‘特洛芬·雪奈茨维奇’。我希望我能成为优丹真正的哥哥。我想当一个好人,但我是属于组织的人。我想成为拉娜的家人、孩子们的家人,但我已经有一个无法背叛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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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荧,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有许多同伴,有足以匹敌执行官大人的实力,又不属于任何一城一国,连身为骑士也只是自由的荣誉骑士的你,是不能理解吧…”
荧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理解你。”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让特洛芬微微一震。然而,下一句话,却又将他拉回冰冷的现实。
“但你所作的,不会被原谅。”
特洛芬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与挣扎。他再次睁开眼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士兵的平静。
“那么,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要怎么处置我?”
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天空,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特洛芬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像是在自问:“别再靠近维摩庄,别再让我见到你。”
他自嘲地笑了笑。
“……这样吗。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不会回到愚人众的势力内,因为我的任务失败了,会为‘兄弟姐妹’蒙羞。”
他最后望了一眼维摩庄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留恋。
“优丹会一直等着‘艾方索哥哥’回来吧…”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左钰的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就这么走了,未免也太轻松了。”左钰的声音很轻,却让特洛芬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左钰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特洛芬的肩膀上。特洛芬只觉得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瞬间透体而入,仿佛灵魂都被冻结了一瞬。那并非冰元素的力量,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本质的、源自暗影的恐怖。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一个暗影道标。”左钰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它无害,但只要你对维摩庄、对拉娜、对那些孩子,甚至对任何一个兰那罗再起半分歹意,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就不会再有开口解释的机会了。”
说完,他收回了手,那股令人窒C的寒意也随之退去,但那份恐惧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特洛芬的灵魂深处。
荧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她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走吧。派蒙该来找我们了。”
特洛芬深深地看了左钰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他不再多言,只是对着荧的方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再见。不,永别了。”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派蒙才从林子里飞了出来,她绕着两人飞了一圈,有些奇怪地问:“咦?艾方索呢?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往那边走了,走得好快。你们聊完了吗?”
荧收起了斫峰之刃,对着派蒙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嗯,聊完了。他说家里有点急事,先回去了。”
“是喔…真可惜,我还想谢谢他之前照顾孩子们呢。”派蒙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管了!坏人也找到了,拉娜也能安心去旅行了!我们的‘森林书’,总算是画上句号啦!旅行者,接下来我们去哪?”
荧抬起头,望向远方那被云雾缭绕的须弥城,金色的眼眸中映照着新的旅途。
“回须弥城。”她轻声说道。
森林书的最后一页终于被轻轻合上,那段交织着歌声、别离与重逢的漫长旅途,在拉娜与兰拉娜踏上崭新冒险的背影中,画下了一个温柔而圆满的句点。尽管须弥的雨林深处,或许还有许多害羞的兰那罗在等待着与善良之人的相遇,但那些琐碎的篇章,可以留给未来的时光慢慢寻访。
“总算是……全部结束了!”派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小脸上满是疲惫后的满足感,“虽说对左钰来说好像没什么,但这个任务,感觉比我一辈子吃过的甜点心都要漫长!”
左钰闻言失笑,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确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充当保镖和翻译,偶尔出手清理一下障碍,与之前惊心动魄的战斗相比,的确算得上是悠闲。但精神上的投入,以及重温这段童话般史诗所带来的感动,却丝毫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