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萧衍猛地打断了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怒意和一种更深沉的悲哀。他听着儿子一口一个“我女婿”,仿佛那是唯一的救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失望与冰凉。
请刘璟过江?那不就是引狼入室,驱虎吞狼?!侯景造反,纵然凶顽,但他毕竟是北人,在江南根基浅薄,不得人心,梁军内部即便不和,时间一长,凭借各地力量,迟早也能将其扑灭。在萧衍内心深处,他依然瞧不起侯景这个跳梁小丑。
他看着萧纲那一脸天真、甚至带着几分期盼的神情,悲哀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沉重:“痴儿!你真是糊涂啊!你只想着借刘璟之力除掉侯景,可曾想过,那刘璟是何等人物?他若率大军过了江,我大梁的社稷……还能保全吗?!届时,你我父子,将何以自处?后世史书,又该如何记载我萧梁?说我们……二世而亡吗?!”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充满了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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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纲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他之前被侯景吓得慌了神,只想着活命,哪里想过这层?但他依然心存侥幸,嘴硬地辩解道:“不……不会的!父皇,刘璟他……他素有仁义之名,布于四海!他若是趁乱夺我社稷,必为天下人所不齿,他……他不会如此行事的……”
“仁义?”萧衍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看透世事的苍凉,“等你死了,史官笔下,你就只能叫 ‘梁炀帝’ !”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萧纲心头。他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萧衍疲惫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示意侍卫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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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殿内,又只剩下萧衍一人。他虽然身陷囹圄,被侯景所控制,行动受限,饮食粗粝,但他仍竭力维护着自己作为帝王最后的尊严,不肯在言行上有丝毫屈服,不愿彻底成为侯景手中一个听话的木偶。
在他心里,对侯景的鄙夷从未改变。那是一种根植于出身、教养和曾经至高无上地位的、刻骨的轻蔑。
有一次,一个负责看守他的小官,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无心,在他面前提到了“侯丞相”三个字。一直沉默的萧衍突然勃然大怒,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椅子扶手,厉声呵斥:“什么侯丞相!是侯景!那个羯奴!直呼其名!”
还有一次,侯景为了装点门面,想任命手下大将宋子仙为司空,派人来让萧纲用印。萧衍不许儿子用印,直接扔在地上,用脚踩住,坚决不同意,任凭来人如何威逼利诱,只是闭目不语。
就连那个软弱的儿子萧纲,也曾在私下里哭着恳求他,让他暂且隐忍,与侯景虚与委蛇,以求保全性命。
当时萧衍的回答却异常平静而洒脱,带着一种看破生死的淡然:“若天命在我,国家仍可匡复;如其不然,又何必哭哭啼啼,作此儿女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