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看到这份来自自己侄子的密报,眉头皱了一下,但随即便被身边的朱异一番话打消了疑虑。朱异信誓旦旦地说:“陛下明鉴!鄱阳王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侯景所部新附,甲胄兵械不全,多要些装备以充门面、加强训练,也是情理之中。说他造反?绝无可能!他区区数千人,身处我朝腹地,岂敢以卵击石?”
萧衍深以为然,那颗被佛经和谗言浸泡得已然麻木的心,再次选择了相信“美好”的一面。他甚至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对萧范派来的内侍说道:“告诉鄱阳王,让他安分些,大过年的不要无事生非!侯景如今孤单无依,全仗朕来养活他,朕便是他的依靠,他感激尚且不及,怎会造反?简直是杞人忧天!”
萧范得知回复后,忧心如焚,他不依不饶,再次上书,甚至奏请由自己率领一支兵马,前去“请”侯景来建康当面述职对质,以辨忠奸。这提议更是触动了萧衍那根敏感的神经——动用宗室兵马去“请”他刚册封的“淮安王”、“应梦贤臣”?这成何体统!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他萧衍识人不明,逼反忠臣?萧衍当然毫不犹豫地驳回了萧范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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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异更是趁机在萧衍耳边煽风点火,用轻蔑的语气说道:“陛下,这个鄱阳王,心胸狭隘得像个小商小贩!眼里容不得沙子,竟然不许陛下广纳天下贤才,容不下陛下有一个客人!其心可议!”
此后数日,忧国忧民的萧范依然屡屡上书,痛陈利害,然而这些奏章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因为掌管朝廷机要文书的朱异,早已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全部扣押下来,不再呈送给一心修佛、只愿听好消息的萧衍阅览。
通往皇帝的信息渠道,被彻底堵死了。
与此同时,石头城内的侯景,其实也并非毫无破绽。他这人有些小聪明,但缺乏真正的大智慧和政治定力。原本按照谋士王伟的计划,写信给萧衍极力表忠心、装可怜,已经初步稳住了萧衍,打消了其部分疑虑。但当他通过自己的渠道风闻有人在皇帝面前告他谋反时,做贼心虚的他顿时慌了神,心生惧意。
于是,他不听王伟劝告,再次急不可耐地给萧衍写信,用更加谦卑、甚至有些肉麻的词语,一遍又一遍地表白自己的“忠诚”,试图消除皇帝的“误会”。
这几封接连不断、内容重复的表忠信,终于让原本就有些心烦的萧衍感到了不耐烦。他提起朱笔,在侯景最新的奏表上批阅道:“朕是大国国君,岂会失信于你一人!想你深得此心,不劳复启。”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相信你,你也该相信我,别再没完没了地上书啰嗦了!他把侯景的恐惧当成了纠缠。
然而,多疑成性的侯景,拿到这封看似宽慰、实则透着不耐烦的回复,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疑神疑鬼。“‘不劳复启’?这是嫌我烦了?还是……有了别的想法?”他心中暗自揣测,总觉得萧衍的平静之下隐藏着风暴。
为了试探萧衍的真实态度,他又整出了一个骚操作。他继续给萧衍写信,这次换了个话题,他写道:“陛下,此前蒙太子殿下恩典,曾答应为微臣在建康高门之中寻一门亲事,以安微臣之心,扎根江南。奈何太子殿下近来贵体欠安,前往汤山休养,此事便耽搁下来。臣斗胆,恳请陛下亲自做主,在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此等一等一的高门之中,为臣择一贤淑女子为妻,则臣感激涕零,誓死效忠陛下与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