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异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萧衍的神色,见他眼神飘忽,眉头微蹙,心知不妙,这老皇帝恐怕又要犯糊涂了!他刚想开口,再次祭出昨天那套“兄弟互赠礼物”的歪理邪说,试图将此事定性为“正常外交操作”,却被萧衍突然抬手打断。
萧衍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对着满朝文武,用一种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语气说道:“诸位爱卿……朕忽然想起,今日的早课尚未完成。礼佛之事,一日不可懈怠,关乎修行,更关乎社稷福祉。侯景之事……关系重大,容朕……再细细思量,择日再议。” 说完,他竟不给群臣再发言的机会,给朱异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便在内侍的簇拥下,起身离开了弘正殿。
留下满殿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愕然不已。一些老臣无奈地摇头叹息,对皇帝的优柔寡断和遇事便躲回佛堂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
朱异作为萧衍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明白那个眼色的含义——皇帝自己不想担这“杀降”的恶名,但又想要侯景死,所以把皮球踢了回来,暗示他朱异去“做工作”,说服(或压服)那些反对的朝臣,造成一种“满朝文武共决诛杀侯景”的局面,这样他萧衍就可以高高在上,保持他“慈悲为怀”的金身,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哼,老滑头!”朱异心中暗骂一句,但脸上依旧平静。他知道这事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谨慎筹划。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必须去找他的“好友”——汉国绣衣卫指挥使张历商议。没有汉国那边的确切承诺和指示,他心中始终不安,毕竟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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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时分,同泰寺禅房。
萧衍换上了朴素的僧袍,试图在青灯古佛前寻求内心的平静。然而,案几上放着的一封书信,却扰乱了他的心绪。那是侯景从石头城派人紧急送来的。
萧衍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信。侯景在信中的语气极其谦卑甚至可怜,他写道:“罪臣侯景顿首百拜……景孤身南投,举目无亲,犹如离群之孤雁,漂泊无依。幸蒙陛下不弃,收录麾下,恩同再造。天下之大,唯有陛下是景唯一之依靠……陛下曾言景乃应梦贤臣,能助陛下克定中原,混一寰宇。然景无能,丧师失地,有负圣望,每每思之,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看到这里,萧衍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觉得侯景态度如此诚恳,认错态度良好,自己若真将他卖了,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他仿佛看到了侯景那惶恐无助的眼神,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慈悲心又开始泛滥。
他放下信,叹了口气,走到佛像前,默默诵念了几句经文。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拿起信,继续看下去:“……然近日,景听闻北地汉、齐皆欲杀景而后快,朝中亦多有非议,欲以景之首级换取和平。景闻之,寝食难安,五内俱焚……若陛下亦觉景乃无用弃子,愿以景卑贱之躯,换取江南安宁,换得陛下心安。景……虽死无憾!唯望陛下明鉴,汉王刘璟,素无信义,暴虐好杀,更兼诋毁佛法,实乃佛敌!陛下与之议和,尤需慎之又慎,提防其食言而肥,毁约背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