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闻言,依旧不服,梗着脖子反驳道:“军师未免太过小心!纵是人为驱鸟又如何?难道我十万汉军精锐,还怕他段韶的埋伏不成?直接闯过去,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军师莫非是认为我等将士,打不过齐军那帮歪瓜裂枣?”
陆法和心中暗自摇头,汉王这位义弟,勇则勇矣,却太过莽撞。他知道跟高昂讲战术诡计是对牛弹琴,干脆不接他的话茬。
然而,帐内主战的情绪已经被高昂彻底点燃,诸将群情激昂,纷纷鼓噪,要求元帅下令进军。
贺拔岳看着激愤的众将,又看了看沉默但眼神坚定的陆法和、李弼,心中天人交战。他倾向于相信陆法的判断,但众意难违,而且高昂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准备开口先派一支前锋部队进入山谷试探。
就在贺拔岳嘴唇将动未动的那一刹那——
陆法和知道,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
在帐内火把和外面雪地反光的映照下,那物件金光闪闪,上面雕刻的飞龙纹样栩栩如生!
“且慢!”陆法和运足中气,声如雷霆,震得整个帅帐嗡嗡作响,“汉王金令在此!见此令如汉王亲临!谁敢妄动?!”
刹那间,整个帅帐内外,鸦雀无声!所有争吵、鼓噪、请战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枚小小的金牌上,脸上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军师,手中竟然握有汉王刘璟的随身金令!
高昂最先反应过来,他涨红了脸,指着陆法和大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这是矫诏!大哥怎么可能把金令给你?就算要给,也应该是给我!”
他身旁的侯镇急忙一把拉住高昂的胳膊,压低声音,急切地劝道:“高将军!噤声!我曾见过此令,确是真品无疑!见此令如汉王亲临,不可造次啊!”
高昂听了侯镇的话,看着那枚在火光下流转着威严光芒的金牌,虽然依旧愤愤不平,却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只能气呼呼地喘着粗气,不再叫嚷。
贺拔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一丝不被信任的微妙情绪,上前一步,目光凝重地看着陆法和,沉声问道:“陆军师……汉王……果真早有明令,命我军在此撤军?为何……为何不早出示?”
陆法和面不改色,目光平静地迎向贺拔岳的审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汉王运筹帷幄,自有深意,非我等臣下可妄加揣度。贺拔元帅,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汉王金令在此,你,受,还是不受?”
这话问得极重!“受还是不受”,直接关系到对汉王的忠诚!不受金令,等同于抗旨,形同谋反!
贺拔岳浑身一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仅仅是一瞬,他便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洪亮而坚定:“臣,贺拔岳,谨遵汉王令!”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起身后,立刻转向传令兵,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传令全军!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即刻拔营,撤出松木谷,返回北徐州待命!违令者,斩!”
没有任何质疑,没有任何拖延。尽管许多将领心中仍有不甘和疑惑,但在“汉王金令”和贺拔岳明确的军令下,整个汉军大军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高效、迅速地运转起来,撤离动作井然有序。
这,就是刘璟从军十三载,在无数次胜利与同甘共苦中,建立起来的绝对威信!无条件遵从命令,已深入这支军队的骨髓。
危机时刻,陆法和凭借这枚关键时刻亮出的汉王金令,力挽狂澜,硬生生将十万大军从全军覆没的边缘拉了回来!
松木谷两侧的积雪之下,无数双等待猎杀的眼睛,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肥肉,井然有序地远离。段韶站在高处,望着迅速撤离的汉军,眉头紧锁,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功亏一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