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的秋天一向混杂着灼热的夏末。
乌衯从长沙那边乘坐火车去福州,中途还用两日畅玩了南昌。
江西小炒名不虚传,辣的乌衯捧着冰奶茶一个劲儿的灌,不过早上吃的南昌拌粉和瓦罐汤很暖胃。
乌衯随意蹲在一处路口打量着夜幕下的繁华,只觉得好像和世界脱节了似的。
手机滴哩的响了两声,乌衯把剩余的冰棍全吃到嘴里,给冰的一激灵,捶着额头看向屏幕。
五圆:【五五,我一个周后回杭州,你喜欢这个吗?我订做两个,这边吃的有点辣,我有些不习惯。】
五圆:【小陶瓷杯.jpg】
五圆:【我想你了,你在做什么呢?】
刘丧的信息在乌衯微信的置顶,他俩用的头像是后面特意摆拍到很有氛围的表白桂花枝。
他的信息还在弹出来,只是隔着屏幕还是少了点情感交互的温暖。
乌衯手指悬在手机上空,思绪纷飞,紧盯屏幕的眼里带了些空白的茫然,看起来有些难过。
她蹲着的这里是个没什么人的漆黑公园,只有灌木的射灯给予了点光源。
外围的街道熙熙攘攘,人们或笑或闹组成的人间红尘让人向往,可乌衯在脱离张启灵等人后总觉得心空。
这些场景熟悉又陌生,在乌衯看来这世界总和她产生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刘丧没有再发来信息,手机因为长时间的无操作也黑掉,屏幕混着环境光模糊倒映出乌衯自己的脸。
空气闷热粘稠,乌衯扯了下自己的发尾,呼出一口气。
只觉得那些被刻意隐藏的情绪学着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用让人难以忍受的触角对身体进行折磨。
没了生命威胁而升高的体温,诱发了胆碱性荨麻疹。
左肩纹身倒是没被热的冒出来,乌衯不耐烦的蹙着眉,只觉得身体针扎一样难受,呼出的气息也带着热。
只能伸手左拍右拍,用手掌扇风。
果然,不管多少年她对这种黏热的温度还是谢绝不敏。
手机一直安静到了乌衯回到酒店洗漱出来,她擦着滴水的头发刚出浴室,冷气扑面而来,是这闷热天气里洗漱完的至爽时刻。
视频铃声恰巧在这时响起来。
乌衯弯腰把头发尽数裹进毛巾里缠绕,一个起身将毛巾卷甩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
手机放在洁白的床单上,视频通话界面亮起,是刘丧打来的。
心里似气泡水一样泛起细小的酸涩的涟漪,乌衯环手站在床边,垂眸看着手机亮起又息屏,始终没有接听的意图。
或许人终归是群居动物,乌衯不过短暂离开了他们几天,却一不小心陷入了虚无。
她脑子里不断涌现上辈子的回忆,那些画面自从吃了张启灵研制的药物后就不再模糊。
同样的,乌衯更能清晰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有隔阂。
理性告诉乌衯,她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应该经历的,她已经在这里有了亲情,友情,爱情。
但感性却在黑暗里伸出藤蔓,时不时牵扯出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
乌衯有时会在凌晨惊醒,梦见自己回到了那对夫妻带着自己举家去往福建打拼生活的时候。
那时候乌衯一个人住着由劣质木板隔出来的狭小单间。
里面有发黑但坚固的木桌,一台风扇,也算是仓库,没有空调,索性乌衯不是很怕热。
不过一到夏季,蚊虫鼠蚁会从劣质的墙板里钻出来。
好在那些东西从来不靠近她的身体,但没有空调在炎热的夏季带给乌衯的困扰就是黏腻的皮肤。
纯热还行,乌衯最怕下雨前的闷热。
但尽管如此,乌衯仍旧被迫寄人篱下的在那个单间度过了她的少年时期。
转折是在那个下雨前的闷热夜晚,乌衯在空调房里享受睡觉前的最后凉爽,那对夫妻并不让她在他们住的屋里打地铺。
昏昏欲睡时,乌衯或许闭上了眼,一副沉睡模样,却很清晰的感受到他们打量视线。
“退养吧,城里什么都要花钱,供不起她读书的。”
女人带了一点点恻隐之心道,她是真心诚意疼过乌衯三年的,只是乌衯六岁时她的亲生孩子出生了。
“屁话,退养不就白养那么大了,钱谁给结?要么换彩礼要么打工去。”
男人点燃了一根烟,视线扫过乌衯,带着惊天的狠意,乌衯感觉自己身后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她才十二,这年纪不好找工。”
女人语气略微挣扎,乌衯微微掀开的眼眸看见了她在发抖。
确实,这样反驳男人的话是她第一次说出口。
乌衯不太理解她的想法,但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害怕,以及残存的孩子天然对父母的依赖。
“华二头子家认得吗?他老妈今天联系我了。”
男人啧了一声,又吐出一口烟,密闭的凉气空间里蔓延那股子让人窒息的尼古丁味。
砰,砰,砰。
乌衯屏住呼吸,微弱察觉到了什么,心跳如鼓虔诚祈祷后还是等来了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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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定金,可以行事了就再给五万。”
男人说完把烟头丢进水里,刺啦一声烟灭,唤来了女人的惊呼。
“这么多?!”
“嗯。娃娃大了,城里教育好,你怎么想?”
男人故作公道的反问女人,他俩已经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乌衯。
乌衯睁开眼,期冀的看着女人的背影。
女人垂着头,似乎在思考,脊背突出,洗过很多遍的衣服已经泛白,衣摆还带着褪不去的油烟味。
“什么时候来接。”
她低声问道,似乎怕昏睡的乌衯听见。
“下月初一,怕城里迷了眼睛。”
“……快开学的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