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乱流的撕扯感还未从骨骼里褪去,云月号的船体突然发出一阵金属震颤——不是引擎故障,而是穿越时空壁垒的最后一次“呼吸”。叶云天扶着控制台的手指能清晰感受到低频共振,舷窗外的景象像被打碎的玻璃般重组:前一秒还是水球区枯黄农田上空的灰白云层,下一秒就被一片浓稠的橙红色吞噬。那不是晚霞的暖,而是工业废气与热浪交融后,在天空铺展开的“毒纱”,连光线都变得滞重,落在舱壁上时,竟带着淡淡的油腻感。
“引力锚定完成,着陆点坐标北纬38°12′,火球区科技产业园外围荒地。”林日斌的声音带着一丝电流杂音,他面前的全息屏上,着陆区的三维模型正快速扫描地表——没有植被,只有龟裂的黑褐色土地,缝隙里渗出淡灰色的油污,像大地的伤口在流脓。飞船降落时,起落架接触地面的瞬间,扬起的不是尘土,而是混合着金属碎屑的灰雾,舱内的空气过滤系统立刻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
舱门以纳米折叠技术收缩时,一股刺鼻的气味猛地灌了进来。不是水球区干燥的尘土味,而是橡胶燃烧的焦糊味、氟利昂的甜腥气,还有化学药剂的酸涩感,混合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刮得鼻腔黏膜发疼。林月瞳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她淡紫色的长发被舱外的热风吹得贴在脖颈上,发梢竟沾了一层细密的灰粒——那是工厂排放的悬浮颗粒物,在1995年的火球区,这样的“灰尘”能轻易钻进人的呼吸道。
“温度45.6℃,湿度12%,大气中氟氯烃浓度初步检测超过800ppbv。”叶云天拎着那个改造过的黑色金属箱走下飞船,箱体表面故意做旧的铜制旋钮上,还留着模拟1995年工业风格的划痕,可当他按下侧面的红色按钮时,箱内却透出淡蓝色的微光——那是未来分子级检测模块启动的信号。他蹲下身,将一根银灰色的探针插入地面,探针顶端的传感器接触到土壤里的油污时,立刻闪烁起急促的红光,箱体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820、850、890……最终定格在890ppbv的红色数字上,后面还跟着一个刺眼的“超标8.9倍”提示。
“这些不是自然泄漏。”林日斌蹲在旁边,指尖划过地面那层浅灰色粉末,粉末在他指腹上留下一道油腻的痕迹,凑近鼻尖时,能闻到熟悉的氟利昂分解物气味,“你看那边。”他指向远处的科技产业园,数十根烟囱像钢铁怪兽的獠牙,正喷涌着灰白色的烟雾,烟雾上升到百米高空时,突然被一股热气流托住,凝聚成不规则的云团,云团边缘竟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光晕——那是氟氯烃分子与臭氧发生化学反应时,释放出的能量光斑,在2025年的净化技术覆盖后,这种“死亡光晕”早已成了历史课本里的插图。
叶云天的手腕突然震动起来,通讯器的全息投影功能自动激活,林月月的身影瞬间浮现在半空中。少女穿着2025年的白色科研制服,左胸口别着一枚银色的“星际生态守护”徽章,徽章边缘还沾着一点实验室的蓝色试剂。她身后的背景是巨大的臭氧层监测卫星画面,画面中央,火球区上空的臭氧层空洞像一块深蓝色的补丁,边缘的臭氧分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闪烁、消散,空洞周围的数据流像瀑布般往下掉:“云天哥!你们得快点!卫星监测到空洞直径已经到10公里,深度2公里,而且还在以每小时0.3公里的速度扩张!”
林月月的手指在虚拟控制台上快速滑动,画面立刻切换到模拟推演界面:2020年的火球区被一片深蓝色覆盖,地面上的农作物全部呈现枯萎的褐色,居民区的图标旁标着“皮肤癌发病率+300%”“儿童呼吸道疾病+250%”的红色数据。“氟氯烃在平流层的寿命有50-100年,1995年排出去的这些,会一直影响到2050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控制台,“我筛选了1995年能落地的替代技术,烃类制冷剂不含CFCs,制冷效率和传统的R12差不多,现在有三家小厂商在生产,就是没人愿意用……”
全息影像消失后,三人站在滚烫的地面上,沉默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远处工厂的机械轰鸣声隐约传来,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巨兽,在啃噬着星球的保护层。叶云天摸了摸金属箱上的旋钮,冰凉的铜制触感让他冷静了些:“臭氧空洞比土壤干枯更狠——土壤能看得见救,这个看不见,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受影响了。”
“所以得双管齐下。”林月瞳扯了扯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领口,从背包里掏出那份《CFCs替代技术可行性报告》,报告封面用的是1995年常见的牛皮纸,她特意用墨汁盖掉了未来机构的水印,“我去科技局,用‘星际环保协会志愿者’的身份对接,这个协会1994年有过两次环保宣传记录,不算突兀。日斌你用林氏的名义谈采购,云天你留在这里,既要测数据,还要让居民知道‘危险’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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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林月瞳换上了1995年流行的卡其裤和白色的确良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巾——这是她从飞船的复古服饰库里翻出来的,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时代”。火球区科技局的办公楼是一栋五层的红砖建筑,墙面上还留着“大干快上”的褪色标语,楼道里飘着浓郁的烟草味,混合着老式打印机的油墨味,每走一步,楼梯都会发出“吱呀”的响声。
张启明局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面,门没关严,能看到里面老式台灯的暖光。林月瞳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带着烟嗓的“进”。推开门,她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木桌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老花镜,镜片上还沾着一点烟灰。桌上堆着一摞文件,旁边放着一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1990年先进工作者”的字样,桌角还有一个算盘,算珠上包着一层厚厚的包浆。
“张局长您好,我是星际环保协会的林月瞳,想给您看一份制冷剂替代的报告。”林月瞳把报告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桌角,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