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奚垂下眼,往后挪了挪椅子。
“我接一下。”陆向阳努力捏了捏拳头,“稍等。”
电话终于切了进来。
“阳阳,你听我说,向晚的事情真的不是你爸的错……”
就那么一秒的事情。
完了。
周奚只是一晃神,陆向阳就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几乎要撞翻桌子。
连拦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闭嘴!”陆向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怒气像是从他身子里炸出来似的,一个闷拳毫不留情地砸在桌面上,“你他妈不配提我姐的名字!”
旁边的食客被这动静惊动了,纷纷转头,连老板也紧跟着回身望了一眼。
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
周奚也跟着站了起来,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将人按了回去。
陆向阳颤着呼吸摁断了电话,他把手机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有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
“现在的年轻人……”食客们不明就里起着哄,窃窃私语地转回去了。
陆向阳身上隐忍地发着颤,半晌之后他终于泄气地埋下头去,一声不吭。
周奚正了正桌子,这才坐下来。
“说吧。”周奚冷着脸盯着他,“出什么事情了?”
这一问,陆老板又是咬了半天牙,最终他难过地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到最后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夹着颤动的气音。额角的碎发没扎结实,从脸侧慢慢滑了下来。
他抄起桌子上的酒瓶,昂头就灌了自己几口。
不带停歇,脖子一仰就闷到了底。
周奚眉毛一皱:“跟谁学的喝快酒?”
“……啊。”陆向阳这才回过神来,他怔怔地朝周奚抬起头来,“跟我爸学的……吧。”
胡爷的酒来不及烫。
好冰,凉得透了肺腑。
是谁说的,有些东西从出生就会刻进骨子里,像早已编写好,不可更改的基因。
“我该怎么办呢。”陆向阳惨淡地笑了一声,“奚哥,其实我们俩没什么区别。”
“你看啊。”他拿起一根长竹签在桌子上比划着,“你一直找不到家里人,我一直躲着家里人……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回不去。”
“小时候我爹就开始赌钱,赌得家徒四壁。有次我姐染病了,咳得纸上红一块白一块,气都快没了。我家没钱去医院,进口的药都贵,那数字稍微长一点,我妈就不敢看。”
他很快地吸了下鼻子。
“我爹就去借钱,高利贷,拿回来给我姐住院打针。我在医院守着,我妈没日没夜在舞厅里跳舞,等着筹好钱去还。后来你猜呢,我爹想回本,他去借了比医药费多好几倍的钱,在地下赌场玩,全输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