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又响起了琴声,不过这琴声里充满了怨念与愤怒。夏侯纾是懂琴之人,自然明白这是七师姐在下逐客令,也不敢再纠缠,轻轻把琴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既然往事不可追忆,昔日的情谊不可挽回,那就这样吧,大家以后只当是熟悉的陌路人,不用想起、不用怀念,也就不会再有期待。
夏侯纾默默想着。
廖护卫他们走了之后,夏侯纾的院子就只剩下她和云溪、雨湖以及巧铃四个人。三个丫鬟都忙着在整理物品,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情绪低落,只当她是上山累着了。
晚些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年纪不大但眉目清秀的小道姑,传话说是曲白师太有事请夏侯纾过去,还特意叮嘱她不要耽误。
夏侯纾不明所以,又担心曲白师太出了什么事,赶紧跟着过去了。到了才发现曲白师太支走了所有人,包括妙如师姐。
静室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夏侯纾轻轻走过去,沿着床沿着坐下来,拉起去白师太的一只手,双手紧紧地握住握在手心,眼睛异常的酸涩。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所以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而曲白师太不到半百,却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听到声音后的曲白师太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娇艳明媚的少女,露出一丝温柔和煦的笑容来,气息微弱地说:“你来了。”
“师父,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夏侯纾满脸担忧,“我们家住着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大夫,白天我已经让廖护卫他们快马加鞭回去将他带过来了,一定能给您治好的。”
“不必白费功夫了。”曲白师太摇摇头说,然后深深地看着她,“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师父,我很好。”夏侯纾点头如实回答道,“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待我都挺好,您不用担心。”
“那便好,那便好。”曲白师太喃喃道,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接着又说,“到底是亲生的父母兄弟,总不至于苛待了你。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夏侯纾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眶逐渐湿润起来。上山之后,曲白师太是第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可她却觉得妙非师姐说得非常对,整个泊云观里,她是最狠心,也是最没有资格接受曲白师太偏爱的人。
此刻,她也想问问自己,究竟何德何能?
曲白师太也注意到夏侯纾的眼眶红红的,湿漉漉的,立马啧了一声,不解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
“我才没有哭。”夏侯纾不肯承认,随即擦了一把眼泪,又说,“师父,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那时候,师父和师姐们待我那般好,可我这些年却一直躲着不来见你们。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然后看向曲白师太,“师父,您心里一定也在怪我吧?”
“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曲白师太慢慢伸手去抚摸她的头,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絮絮叨叨的说,“当初你母亲把你送来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瘦瘦的,像只有气无力的小野猫。你母亲哭着跟我说你体质太弱,命格太硬,害怕留不住你,所以希望我能帮帮她。我怎么忍心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所以我就收下了,留在身边照顾。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平安长大,无病无灾,我很欣慰。”
“七年前,你父亲突然派人来说要接你回去。当时我是不愿意的,因为你就像是我的孩子,每天在我跟前打转,总是‘师父师父’的叫着,我怎么舍得你离开?可是当时你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的大哥在北原战场上下落不明,我又怎么能自私的把你留下? 原著小说网
“听说你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埋伏,我急得几天几夜没睡好。直到后面知道你没事儿了,我才算是安心下来。那时候,我想着你与亲生父母分开那么多年,如今难得与他们相聚,肯定是要多花些时间和心思来与他们相处的,所以这些年你不来看我,我很能理解。但是你的师姐妹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们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你不要怪她们。”
听完曲白师太的话,夏侯纾得眼泪彻底收不住了,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从脸颊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