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大疆夺嫡,拓跋燕回!

拓跋燕回没有急着解释。

她站起,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扉。

寒风卷着雪落入屋内,与火光相撞。

外头的大都城,被雪压得安静,安静得像是所有声音都被扣住了。

但在这安静之下,有某种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那是一座城要开始动荡前特有的静。

她望着那片雪白。

声音缓缓落下。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薇儿低下头,却能感到心口仿佛被某种力量轻轻按住。

不是恐惧。

是……将要亲眼看见一件大事的预感。

拓跋燕回沉吟片刻,重新坐回案前。

她敛起笑意,语气恢复为清晰、冷静的命令。

“你去放消息。”

薇儿抬头。

姿态已是听令。

“就说——”

拓跋燕回一字一字道:

“拓跋蛮阿叛国通敌,被我揭破后逃出了大都。”

薇儿呼吸一滞。

随后重重点头。

“是。”

她没有再问任何一句“他不是叛国”、“我们是在设局”、“这话是真是假”。

因为她明白——

从她松开麻绳的那一刻起,她已身在局中,不可能再退。

薇儿离开。

门合上。

屋内再次只剩炉火轻响。

拓跋燕回缓缓靠在座榻上。

肩背依旧直,眼神依旧稳。

但眉目间,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锋。

她低声喃道:

“从今日起,大都再不会安静了。”

……

消息传得很快。

快得像有人在推它。

快得像整座城本就渴望它爆发。

一开始,是街角卖馕的老妪与邻铺闲聊。

接着,是茶馆与酒肆里悄声的几句。

再到坊间、再到坊司、再到巡军、再到护城卫。

不到半日。

整个大都都在传一件事:

“辅政大臣拓跋蛮阿叛国通敌!”

有人震惊,有人欣喜,有人惶恐,有人幸灾乐祸。

市井百姓议论声四起,像火星落入干草。

越传越大,越传越真。

有人说他拿了大尧的钱。

有人说他与敌军暗通书信。

有人说他想改换王庭。

有人说——他被公主识破后仓皇逃走。

无论真假。

只需声音够多,便会成为“事实”。

城,是这样活的。

而军中震动最大。

不少将校当场沉脸。

有人握刀,有人急报,有人直接上奏问责。

所有矛盾、猜忌、权争……在一瞬间全被点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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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切的中心。

公主府内,依旧安静。

拓跋燕回没有再出声,没有再召人。

她只坐在榻上。

静静地听外头的风、雪与城声。

那些声音越来越响。

越来越乱。

越来越尖锐。

越来越接近——爆裂的临界点。

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

终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轻轻道了一句:

“终于啊。”

“要走这最重要的一步了。”

公主府内,香火微熄。

风雪声仍在窗外沉沉落着。

拓跋燕回披上外衣,衣带束得极稳,步法从容,不疾不徐。

薇儿在侧,为她整好裘领。

拓跋燕回轻声道:

“备马。”

薇儿一怔。

“殿下要出府?”

拓跋燕回点头。

“前往清国公府。”

语气平静,如陈述一件寻常之事。

可薇儿却明白,这不是寻常之事。

公主殿下一直避着那一府。

如今却要亲自上门。

薇儿没有多问,只俯身行礼:

“是,我这就去准备。”

……

清国公府坐落在北城第三道巷深处,旧时车马如龙,如今门前积雪都无人清扫。

门楣残破,檐角垂塌,朱漆褪去,只余疮痍。

昔日曾以“入此府者必仰其威”的门狮,如今眼中积满冻雪,像被岁月蒙上瞳色,失了锋光。

这一座府,曾与皇宫比肩。

如今,只剩被遗忘。

府内静得过分,仿佛连呼吸也会惊扰尘埃。

偏廊深处,一间旧室灯火微弱。

清国公坐在榆木椅上,身披灰色粗棉斗篷,脚边炉火燃得不高不低,恰是不让人冻死却也不让人温暖的那种火。

他手中捧着一本旧册,书页边角已磨得发白。

他的头发未全白,但沉重得像晚冬的雪压断枝。

他的背依旧笔直。

那是多年军中养下的骨。

——清国公,本名拓跋承霖。

曾为五皇子麾下第一柱石,北疆军魂之一。

五皇子与拓跋努尔是同母兄弟。幼时一同学骑,一同练弓,一同受封。

五皇子为兄,拓跋努尔为弟。外人都以为兄弟深情不可动。

后来,夺嫡开始。

最初,是兄弟。

后来,是生死。

五皇子赢了。

赢得彻底。

赢到拓跋努尔只剩一条命。

而五皇子没拿。

他看着拓跋努尔的脸,想起儿时雪地中两人并肩打猎的场景。

——于是,他放了他。

结果,就这样失去天下,失去命,失去所有旧部,失去了整个时代。

拓跋承霖没有死。

拓跋努尔不敢杀他。

因为他知道:

只要清国公一死,五皇子旧部会在大都十日内重新聚拢。

于是他被“赦”。

赦免——其实是废。

被剥去兵权,被免去官身,被遣回府邸,不准外出,不准会客,不准上朝,不准与旧部联络。

就这样。

他从北疆的刀锋,成为废府里的影子。

曾经的重臣府邸,曾经的赫赫勋贵。

如今,门额上雕刻的金漆早被风雪剥落,石狮脚下积雪无人打理,连大门的漆色都褪得斑驳,几乎看不清旧日尊荣。

府内静。

太静。

不是安宁的静,而是暮年、衰落、被遗忘的静。

清国公坐在廊下。

他披着普通的粗棉斗篷,手里捻着书页,靠着竹椅慢慢翻看,像个寻常的老者。

可他的背仍直。

骨气还在。

只是……无人再看。

门卫突然小跑进来,脚步带着凌乱的雪泥。

他行礼,声音压得低,却难掩惊色:

“老爷……公主殿下求见。”

清国公翻书的手稍微停了一瞬。

只有一瞬。

随后,他淡淡挥手:

“让她进来。”

声音不重,也不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门卫退下。

不多时,脚步声缓慢逼近。

拓跋燕回踏入旧府。

她看了一眼门口剥落的朱漆,蜿蜒破损的瓦梁。

眸中没有讥,也没有怜。

只是沉默。

清国公抬眼。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短暂沉着。

“来人,泡茶!公主殿下,入内吧!”

清国公轻声道。

……

室内炉火微跳,火舌在炭上缓慢浮动,发出细小而绵长的声响。

拓跋燕回并未立刻开口,她抬手,示意侍从将茶具摆上。

清国公微微侧身,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没有起伏,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伸手,接过茶盏,缓缓吹散浮沫。

二人对坐。

空气极安静。

静到连茶水落入口中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