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喊完,他的膝盖突然一软,身体像被抽了筋似的往左侧猛地倾斜,眼看就要摔在结霜的地上。
卫兵早盯着他的脸色,见状赶紧几步冲上前,架住他的胳膊,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忧色,低声劝:“长官,您歇会儿!”
少校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像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粘住,贴在皮肤上。
缓了几秒,他试着抬手推开卫兵的手,指尖却抖得厉害,刚松开一点,身体就晃得更厉害。
半条腿没了,连站都站不稳,曾经的指挥梦、回家梦,早被炮弹炸得粉碎,如今的他,就像持续被放血的合众国,空有一身硬气,却撑不住残破的躯体。
“别扶我!”他哑着嗓子低喝一声,却没多少力气,只能任由卫兵架着道:“哭没用,怕也没用。我要是扯着嗓子劝你们为国捐躯,那是骗鬼,我今儿就想实打实告诉你们,既然来了,既然退不了,就别琢磨着送死,得琢磨着怎么活!”
像是被心底的韧劲撑着,少校拼尽全力猛地挺了挺腰,哪怕身体还在剧烈摇晃,甚至带动着架着他的卫兵都跟着挪步。
“我这条腿没了,照样能趴在战壕里看地形、下命令;你们一个个胳膊腿齐全,眼不瞎耳不聋,凭什么不能为自己搏条活路?”
台下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回应。
少校掏心掏肺的自述,没勾起半分共鸣,反倒像往冻土里泼了盆冰水,让每个人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了。
那些关于伤残、关于强留、关于变异种的实话,比任何口号都更让人胆寒。
张涵站在队列里,对前线的局势深有体会,少校的话,绝对没有夸大,反而可能会有所隐藏。
经过这段时间的蔓延和发展,那些感染者只会更凶猛,变异得更离谱,前线的真相,远比任何人能想象的都要恐怖,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少校看着眼前一张张麻木或惶恐的脸,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两声干涩的轻笑:“话已至此,你们自己体会,我没什么能为你们做的,没法保证你们活着回去,也没法许什么空头承诺。”
“只能给你们吃顿热乎饭,再给你们一批为数不多的补给。”
交代完这句话,他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都散了吧,去伙房领饭,15分钟后,你们的中队长就该到了。”
卫兵赶紧扶着转身,他单腿蹦着往民房走,每一步都磕得地面轻响,空荡荡的裤管在雪雾里晃荡。
队列里终于起了细碎的动静,没人欢呼,却也没了之前的颓丧。
刘福春悄悄拽了拽姜广涛的胳膊,低声道:“先去吃顿饱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那倒是实话,这些天可以给我馋坏了,吃的喝的全都没啥油水。”
姜广涛乐得直咧嘴,对他这个嗜吃的胖子来说,一顿热乎饱饭,比任何安慰都顶用,早把方才的恐惧抛到了脑后。
可张涵却半点高兴不起来,他忽然想起古代处决死刑犯前,总会给顿“断头饭”,远比平常丰盛。
眼前这热乎饭、这批紧俏的补给,不就像极了这最后的体面?
或许也是他们通往地狱前,最后一点人间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