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果实!
他要全歼这最后的叛军主力,彻底斩断安史叛乱的脊梁!
更要为日后那荆棘密布、步步惊心的帝王之路,保存下尽可能多的、属于他裴徽自己的、忠诚而强悍的精锐之师!
……
……
长安城头,巍峨的箭楼之上。
裴徽一身玄甲,按剑而立,身姿挺拔如山岳般沉稳。
他深邃如寒潭的目光穿透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牢牢锁定着叛军大营方向。
当那两长三短的号角声如同希望的钟声划破寂静,紧接着,震天动地、如同怒潮拍岸般的喊杀声滚滚传来时,他紧抿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冷峻而无比自信的弧度。
那弧度里,是算无遗策的掌控,是乾坤在握的从容,是胜利女神终于向他展露微笑的笃定。
“传令严武!”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瞬间压下城头所有的风声和紧张的喘息,“开城门!骑兵出击,合围叛军!勿使一人漏网!”
“喏!”身旁的传令官激动得声音发颤,高声应诺,转身飞奔而去。
沉重的城门绞盘发出巨大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长安城,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帝国心脏,终于向它的守护者敞开了反击的大门!
决定帝国命运的最终决战,在这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轰然爆发!
而胜利的天平,早已在裴徽洞悉人心、运筹帷幄的筹谋下,悄然倾斜,无可逆转!
……
叛军大营。
朔风如刀,在连绵无际的营帐间肆虐呼啸,发出凄厉如鬼哭般的悲鸣。
这声音钻入每一个叛军将士的耳膜,仿佛是他们心中恐惧的低语。
白日里的长途跋涉、缺粮的煎熬、长安溃败的阴影,以及那接连不断、如同跗骨之蛆般折磨了他们大半夜的爆炸骚扰,已将他们的体力和精神压榨到了极限。
好不容易,在疲惫与惊恐的夹缝中,他们沉入了短暂而脆弱的梦乡。
然而,这安宁如同薄冰——
“轰隆——!轰隆——!”
又是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距离似乎比前几次更近,大地仿佛在脚下痛苦地呻吟、震颤。
营帐布帛被冲击波撕扯得猎猎作响,悬挂的兵器和水囊疯狂摇摆碰撞,发出刺耳的噪音。
“又来了!有完没完!这他娘的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了!”安庆绪像一头被滚油浇到的困兽,猛地从铺着厚厚虎皮的行军榻上弹起,动作之猛牵扯得他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让他支撑不住,又重重地跌坐回去,震得硬木床榻吱呀作响。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
昏黄的油灯下,他双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深陷在惨白蜡黄的脸颊上,像两口枯井,闪烁着狂躁与绝望交织的光芒。
原本还算健硕的身躯,此刻被连续的挫败和焦虑啃噬得形销骨立,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戾之气混合着濒临崩溃的虚弱感,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最终化作喉咙深处野兽般的低吼。
“裴徽……裴徽老贼!朕……朕要将你千刀万剐!”他想翻身去抓枕下那柄象征权力的镶金嵌玉宝刀,但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沉重、酸软,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几乎耗尽,只有指尖徒劳地抽搐了几下。
“罢了……又是骚扰,无非是想耗尽我们的精神,让朕的儿郎们变成惊弓之鸟……”安庆绪昏昏沉沉地想,连日来的精神折磨已让他近乎麻木。
每一次爆炸后的短暂寂静都像催眠曲,诱使他沉沦回那无边的黑暗。
外面似乎又响起了些微的骚动,夹杂着模糊的惨叫声和更远处隐约的、如同滚雷般的沉闷回响?
不,也许是风声,也许是幻觉…他神智模糊,眼皮重若千钧,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只想将他再次拖入短暂的、无知的深渊。
帐篷内弥漫着汗臭、皮革和劣质灯油混合的浑浊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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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绪能听到自己粗重如牛喘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都像小刀子刮过干涩的喉咙。
外面风声呜咽,营帐布帛的抖动声,远处几声受惊战马的嘶鸣,还有…那似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
是巡营士兵在走动?
还是……他不敢深想,疲惫如巨石压下。
突然!
“唰啦——!”
一声刺耳欲裂的布帛撕裂声!
帐篷厚重的毡毛门帘被一只染着黑红血污的手粗暴地掀起!
一股裹挟着浓烈血腥味、硝烟焦糊气息和凛冽雪沫的寒风,如同冰狱的恶鬼,猛地灌入帐内!
瞬间驱散了那点可怜巴巴的暖意,像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在安庆绪裸露的脖颈和脸颊上,也彻底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迷梦。
“谁?!”安庆绪一个激灵,如同被踩中尾巴的毒蛇,彻底惊醒!所有的疲惫瞬间被点燃成暴怒的炸药桶,他嘶声咆哮,右手本能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死死攥住了枕下冰凉的刀柄!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冲进来的正是他的亲兵统领。
那张平日里还算方正镇定的脸,此刻因极度的恐惧和彻夜未眠的煎熬而扭曲变形,嘴唇青紫,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外。
他的铁甲上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雪块,头盔歪斜地挂在头上,一缕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狼狈不堪。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战栗:“唐军……唐军这次是真的杀进来了!不是骚扰!是真正的袭营啊!铺天盖地!挡不住了!”
“放屁!!”安庆绪像被抽了一鞭子的困兽,厉声驳斥,试图用滔天的怒火压下心底骤然升腾、几乎将他吞噬的巨大恐慌,“朕没听到示警号角!一个都没有!定是尔等惊惧过度,自乱阵脚,草木皆…”
他的咆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戛然而止!
这一次,声音清晰无误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如同地狱深渊涌出的怒潮,汹涌地、无可阻挡地扑进他的耳膜——那是此起彼伏、撕心裂肺、濒临死亡的惨嚎!
那是震耳欲聋、如同连绵滚雷般由远及近、大地为之颤抖的铁蹄轰鸣!
还有那无数金铁交击的刺耳铿锵、火焰吞噬木料时发出的贪婪噼啪爆裂、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的闷响!
“敌——袭——!!!”安庆绪的脑子“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重锤击中!
全身的血液瞬间倒灌,冲向头顶,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