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只有张良能够做到了。
嬴政想通这一点的时候,眉头忽尔微蹙。
即便是因为他女儿,张良再未公开现身。但这样的人,如果他不为自己所用,那该是多么危险。
他看着面前的老者,那话也像极了张良。
嬴政不欲像是在楚地巡游那样隐瞒自己的身份,淡淡道:“朕统一天下,废分封,设郡县,书同文,车同轨,便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老先生怎以为民心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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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知临淄城的百姓,如今最怕什么?”老者反问,不等嬴政回答,便继续道,“百姓所畏惧不是深山猛虎的獠牙,而是苛酷政令比猛虎更伤人的威势;不是劳作的艰辛,而是无休无止的徭役压得人喘不过气;不是岁月的无常,而是父子难相守、夫妻各离散的人间苦楚。”
“昔日商汤以仁治天下,周文以德服诸侯,并非靠刀枪剑戟,而是靠‘民为邦本’的道理。”
嬴政看了眼案上的帛书,忽然笑了。“先生可有姓名?师从何处?”
老者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隐约的淄水:“山间一老叟,无姓亦无名。若陛下愿听,便记一句:江山万里,不如民心一寸;金戈铁马,不如仁政一方。”
“仁政若是有用,周室何亡?”
老者转身看向嬴政,目光深邃如星空:“雨快停了,陛下该继续上路了。若有一日,陛下能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便是天下之福。陛下啊,身后这万世之名,亦是后人所期。”
嬴政起身,正欲再问,却见老者抬手一挥,竹帘忽然落下,挡住了视线,又在瞬间起了薄雾,从地下蔓延开,宛如仙境。
待李斯上前掀开竹帘时,屋内只有皇帝,案上的茶盏尚有余温。
“县令乡长何在?!”
嬴政不及索缉。
帛书上多了一行小字:“天外来客,何足道哉。东边日出之境,有妙法所在。或看陛下欲寻的万世太平,又岂在朝夕?”
此时屋外的雨果然停了,夕阳穿透云层,洒在淄水之上,波光粼粼如碎金。嬴政站在竹舍前,望着空荡荡的屋内。
李斯心中也翻涌不已,那些话是从孔孟书上拾掇下来的,这些原该被焚毁的玩意儿,用得着仙人装神弄鬼来告诉嬴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