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灯晃了一下,吕泽这才看清楚桌上的酒菜,华贵叠盏围着一碟平平无奇的咸菹。
这是魏地特有的盐腌制过的马苋菜。
再好的东西,抵不过这一样自家乡而来的腌渍小菜。
吕泽紧绷着的肩膀,忽然就松弛了下来。从案上抓起竹管,颤抖着拧开。
他看罢书简便知,他的猜测都是真的——从始至终都是计策,是陈平分裂李斯父子的计策。
而赵嘉的死不过是陈平计中变异的一个点。
嬴荷华愧疚不已,入狱自损,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
吕泽沉笑,“永安殿下如今得原君你相辅,更胜从前。”
从前。
陈平顿了一顿。
他想起那个清隽似仙的人来,不觉低嘲,“我多阴谋,是道家之所禁。”
吕泽觉得吕不韦说得对,从曾在井陉大营监视张良,他就隐隐发觉他天生是个做将才的材料,遇上负才谋士,毫无办法。
他哪里知道,陈平张良这样的人,横贯古今也是少数。
吕泽是个很记恩的人,“…先生之计,实在厉害。还请让李大人在狱中好受一些。”
陈平觉得吕泽真是小看他们那位大人了。
堂堂公主想出这么个忍辱负重的办法,就为了防着他……
“公主会尽力保得与李大人面上的和睦。”
灯油快要燃尽,吕泽阻了陈平要再续的动作,他深吸一气,“我可否见见衡成?”
陈平微微侧过脸,“倘若一切顺利,七日后邯郸城外。”
说罢,灯熄灭,在黑暗一片的静谧中,陈平目视吕泽离开。
灰蒙蒙的天,却有透亮的白。
咸阳落雪之前总没有北地快迅速,也不及楚越之地下得缓慢,总是积蓄好几天的大雨,将空气都冷下来之后才能看得一场大雪。
霜露重,但没有说话的人声音半分的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