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回过头来,看到是我们,立刻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指了指病床上的毛红军,用口型无声地对着我们说道:他睡着了。
我和钱进会意,赶紧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病床前。
毛红军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臂上挂着输液管,药液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他的血管。
他的双眼紧闭,似乎是在药物作用下陷入了沉睡,但即便如此,他那深陷的眼窝上方,双眉却依然紧紧地锁在一起,仿佛在梦中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经过清洗,他那张原本被血污和尘土覆盖的脸庞终于清晰起来,枯瘦、憔悴,颧骨高高凸起,已经脱了形。
而更让人揪心的是他那条受伤的右腿。
整条小腿裸露在被子外面,从脚踝到膝盖下方,都被厚厚的白色纱布严密地包裹着。然而,就在纱布靠近脚踝的位置,一片刺目的暗红色血渍正清晰地渗透出来,甚至微微浸润开,无声地诉说着伤口情况的严峻。
我看着眼前几乎不成人形的毛红军,心里是一阵难以抑制的心酸,暗自思忖道: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的却仅仅是杜海天的自杀……,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盘旋着,带来一阵阵无力的钝痛。
我们三个各怀心事,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病床前,怔怔地望着沉睡中的毛红军。
过了好一会儿,钱进才轻轻出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陈浩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出去说话。
钱进带着我们一直走出住院部大楼,在大门外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先给陈浩递了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看向陈浩,语气沉重地问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陈浩吐出一口烟,眉头紧锁地回答道:省里组织的专家组,大概要明天早上才能到。不过……,听这里医院的主治医生说,毛哥的小腿情况非常不乐观,肌肉缺损面积太大,加上感染已经很严重了……截肢,恐怕……是避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