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拉?瓦莱沉默片刻,轻纱下的面容染上几分惆怅,她垂脸望着马鬃间缠绕的野蔷薇,粉色花瓣上的露珠顺着鬃毛滚落,发出不知是啜泣还是哀叹的声响:“鸿敦,我信任你,甚至超过你对自己的信任!”话音未落,她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这位两鬓斑白的家族元老,面纱下的嘴唇因用力而抿成一条直线,仿佛要咬碎口中的话语。
鸿敦?瓦莱忙用力弯腰行礼,隆起的大肚子将衣服下的软锁甲顶得“咯吱”作响,他急促喘息着,既有身体的挤压,也有内心的敬畏:“我知道...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膝盖处的铠甲摩擦着马腹,留下深色的汗渍痕迹。
“但是...”列拉?瓦莱面露哀伤地望向阳光下开满春花的田野,蒲公英的绒毛在眼前飞舞恍动着人的心境,她声如呢喃般道:“人总是会因面对诱惑而迷失自己。”她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花絮,在指尖轻轻搓揉,“那些诱惑如同魔鬼,虚幻而又如此魅惑,让人飞蛾扑火,即使明知那是个迷梦!”
鸿敦?瓦莱忙扯马凑近,再次将手臂按在胸前,弯腰时银质腰带扣撞在剑鞘上发出“当啷”脆响:“我明白,就如您曾经说过的,人往往抓不住最美好真实的东西,”他望着列拉?瓦莱面纱上隐约可见的玫瑰暗纹,那些淡银色的花瓣已被泪水浸得发暗,“却被虚妄的诱惑拖入绝境,就像飞蛾扑向燃烧的蜡烛,最后只剩随风而去的尘埃。”
列拉?瓦莱松了口气,回头望了眼身后护送的上千名巨石城精锐铁甲骑兵——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银色的海洋,破例缠在长矛上的红缨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焰,甲叶碰撞声在旷野中汇成沉闷的雷鸣。她犹如陷入迷梦般迟钝地转过头,声音带着丝颤抖:“希望你能感受到这样的信任...”她紧紧盯着眼眶红润的鸿敦?瓦莱,深深吸了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面前的轻纱,透出底下苍白如纸的肌肤,“就如同西阿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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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已然泣不成声的列拉?瓦莱,鸿敦?瓦莱被这个表面强硬内心敏感的女人深深触动。他用力扯马凑近,想要伸手拥抱宽慰,却被两匹马之间的距离阻隔,只能无奈地垂下肩膀,关节发出“咔嗒”的叹息:“您给了他那么多,也宽容他那么多次背叛...”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橡木,“他却偏要飞蛾扑火,这不是您的错,您已经尽力...”
“这就是...命运!”列拉?瓦莱缓缓抬起头,微微掀起面纱,用绣着鸢尾花的丝帕擦着脸颊的泪珠,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风吹散了她的面纱一角,“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铁格安排到我身边的人。”她的指尖抚过缠着绷带的手臂,如丝绸般的指腹微微颤抖,“但我每次都给他足够的空间,甚至在铁格死后...还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像耗尽了油的灯盏,“只要他能保持中立,像棵橡树那样麻木即可,但他却非要踏入死地,背叛别人为他的付出和信任!”
鸿敦?瓦莱深呼口气,仿佛感同身受般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阴影,那些山脊轮廓在朦胧中微微弓起,好似苍老驮兽那即将被压垮的脊梁,“您背负的太多,很多人被猪油蒙了心,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以至于步入迷途,最终摔得粉身碎骨!”他的话语刚落,一阵风吹过花海,卷起无数花瓣。
“您是我的长辈!”袒露心扉的列拉?瓦莱如释重负般催马前行,马蹄踏过路边丛生的野菊,金色花瓣簌簌粘在雕花马靴上,留下细碎的芬芳。她语气恢复如常,鬓边的珍珠坠子随着马匹颠簸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日光:“您也是我的知己,我珍视您如同曾经珍视西阿翁。这样的付出是对美好的向往,虽然会付出代价...”春风掀起她的面纱一角,露出嘴角释然的弧度,像冰雪初融的湖面漾开涟漪。
并马而行的鸿敦?瓦莱也长舒口气,腰间的和田玉佩碰撞出“叮咚”脆响,肥硕的身躯在马背上微微晃动,压得马鞍发出轻微的呻吟:“每个人最难的就是要面对自己愚蠢的那一面,都需要珍视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而不是带着毁灭结局的妄念!”他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阳光透过指缝在他花白的胡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与甲胄上的铜钉交相辉映。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我安心!”列拉?瓦莱彻底安心地掀起面纱,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点头行礼时,耳坠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幽光,映得她眼底也泛起靛蓝。她随即又迟疑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缰绳上的银丝刺绣,指腹碾过粗糙的麻线:“听说西阿翁在坎帕尼有个妻子和两个孩子...”话音未落,一只灰雀从她肩头掠过,翅膀带起的风拂动了她的发丝,惊落发间别着的一朵干花。
鸿敦?瓦莱顿时愕然呆立,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震惊,不安地刨着蹄子,踢飞的石子滚落在驿道边的草丛里。他随即眉头紧锁,弯腰凑近列拉,软甲的金属味混着野蔷薇的甜香飘过来:“您的意思是...”
列拉?瓦莱轻轻点头,面纱下露出那固有的似笑非笑表情,眼神中闪过丝冷冽,随即又化作深潭般的幽怨,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你回去以后给他们些钱,让他们隐姓埋名,不要受到这件事的波及。毕竟很多人可能会误解而胡乱行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翻涌的麦浪上,金浪中夹杂着几株倔强的矢车菊,“还有那名侍从修士修布锲,把他从处决名单中去掉吧!”
鸿敦?瓦莱长舒口气,肥硕的身躯也彻底松垮在马上,像泄了气的皮囊,他笑笑,用力点头道:“您还是一如既往的仁慈!”说罢望着前方出现的驿道岔路——左侧通往天鹅堡,青石板路面被马蹄磨得光滑,缝隙里钻出几丛青苔;右侧通向坎帕尼,泥土路上印着深浅不一的马蹄印,混着昨夜的雨水泛着潮气。他回头看看紧跟护卫的巨石城骑兵,他们铠甲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侧脸向列拉?瓦莱道:“那咱们是...”
列拉?瓦莱望着那两条同样宽敞却通往不同地方的驿道,沉思片刻后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说着轻轻摸了摸自己绷带下的手臂,亚麻布下的伤口仿佛在呼应她的话语而隐隐作痛,“我回天鹅堡,坎帕尼就交给你了,但...”
鸿敦?瓦莱顿时了然地笑笑道:“我会第一时间让他们将桑格的人头送到天鹅堡。不过我还是先陪您回天鹅堡吧,毕竟半道上还有那些家伙,有我在的话,即使要投票,到时候他们中有些人也会给我些薄面...”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远处扬起的烟尘如黄龙般席卷而来,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散。
“我还想再等等!”列拉?瓦莱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如果您在,现在和他们谈谈倒也不是坏事,或许可以安抚他们急躁的心...”可话音未落,驿道前方突然狂奔而来几名黑衣骑士,他们的黑马在风中扬起鬃毛,远远便开始扯住战马,马嘶声刺破旷野的宁静,惊飞了田埂上啄食的白鹭。随即有人下马小跑而来,黑袍下摆扫过带露的草叶,留下一串深色的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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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敦?瓦莱忙带着几名护卫上前,看到来人竟然是修士布契——他的袍角沾着泥点,腰间的短剑歪歪斜斜,链节上还缠着几根干草。鸿敦不禁惊讶地回头向列拉?瓦莱,眼中闪过丝疑惑,随即向来到自己面前恭顺行礼的布契道:“你小子做事细致,而且很走运,如果不是侍从修士,列拉女士可能愿意做你的教母!”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暗示,像投石入湖般漾起微妙的涟漪,惊得水面的蜻蜓振翅飞离。
听着这若有所指的暗示,修士布契顿时面露喜色,再次弯腰行礼,随即又眉头微锁道:“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说着望了眼不远处的列拉?瓦莱,而这位瓦莱家族的话事人正向自己露出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好似在印证鸿敦?瓦莱的暗示,这位老冯格的贴身侍从深深松了口气,再次向鸿敦?瓦莱行礼道,“看来我很有必要亲自向列拉女士致谢!”
鸿敦?瓦莱会意地侧侧脸,带着几名护卫和修士布契来到列拉?瓦莱面前。这名留着黑色八字胡,国字脸上眼睛黑亮精明的侍从修士已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恭敬,像擦过的铜器般透着紧绷的光:“女士,感谢您这次莅临特克斯洛,我谨尊主教大人之命为您开路。前方一切顺畅,只是在特克斯洛与天鹅堡的边界处遇到了您旗下的商队,大概有两百多人,就在你们瓦莱家的第五行营驻地,好像他们在那里已经驻扎多日,据我盘问好像是要等您签署些契约、票据,他们才能开拔前往托拉姆港。”说着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指头快速敲击着那手柄上已经磨得发亮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