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焦土生花,兽潮终隙

“顾逸晨,”他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等打完仗,我们去后山种素心兰吧,南凌风肯定喜欢。”

“好。”顾逸晨的手穿过他的发,指尖梳开打结的发丝,“再种点海棠,你不是总说城门口那棵开得最好看么?”

“还要养只猫,”林熙言扳着他的手指数,“要白的,像你雷光里的那点银辉。”

“行,”顾逸晨笑起来,胸腔的震动让怀里的人也跟着轻轻颤,“再养只狗,像你精神力化成的小兽,一逗就炸毛,却总往人跟前凑。”

林熙言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手指,甜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漫开来,却一点也不腥。顾逸晨没躲,反而更紧地圈住他,让他的侧脸贴在自己心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跳动——比任何战鼓都让人安心。

火把的光在断墙间明明灭灭时,洛千羽正蹲在瓦砾堆里翻找着什么。他怀里的薰衣草囊被体温焐得温热,淡紫色的碎花瓣顺着粗布缝隙漏出来,落在沾满泥灰的手背上。萧逸临走前塞给他的那把匕首还别在腰间,刃上沾着的血已经凝成暗红,像他没说出口的那句“等我”。

“千羽哥,找到绷带了!”新兵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点雀跃的颤音。洛千羽抬头,看见那孩子举着半卷白色纱布冲过来,军靴踩在焦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裤脚还沾着下午战斗时蹭到的草汁——那是南凌风的藤蔓最后化作的新绿,此刻竟在布料上晕出淡淡的青痕。

他接过绷带时指尖微顿,忽然想起萧逸总笑他缝平安符的针脚歪歪扭扭,“比新兵打枪的准头还差”,却会在夜里偷偷把他缝坏的布片藏起来,第二天变戏法似的拿出块绣着歪扭薰衣草的帕子,说是“捡的”。洛千羽低头咬住绷带的一端扯断,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医护兵正用同样的手法包扎伤员,忽然弯腰把半袋压缩饼干塞进新兵怀里:“省着点吃,萧哥说天亮要带我们去镇上。”

新兵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子:“真的?萧哥说镇上的糖糕比蜜还甜!”

“嗯,”洛千羽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薰衣草囊,“他从不骗人。”

风从西边吹过来时,宁舒乐正背着苏琼宇往临时掩体挪。表弟的呼吸有点沉,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苍白的脸上,手里却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正是今早宁舒乐塞给他的那半块,边缘被啃得整整齐齐,像小时候两人分食一块麦芽糖时,苏琼宇总固执地要把带糖渣的那半留给自己。

“哥……放我下来……”苏琼宇的声音带着气音,手却更紧地抓住宁舒乐的衣襟,“你的胳膊……”

宁舒乐低头看了眼渗血的左臂——那是被岩甲兽的利爪扫到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动作隐隐作痛,却笑了笑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老实趴着,当年你发着烧我都能背二十里,这点伤算什么?”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等出去了,哥带你去吃双倍牛肉的面,再加两个卤蛋,让你把去年冬天欠的都补回来。”

苏琼宇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后背,闷闷的呼吸透过布料传过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宁舒乐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背着高烧的表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苏琼宇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衣角,说“哥,我冷”,他当时把棉袄脱下来裹住对方,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是笑着哄“快到了,到了就有糖吃”。此刻后颈传来温温的湿意,宁舒乐反手拍了拍他的腿:“哭什么,等你好了,咱还去后山打野兔,让顾逸晨那家伙看看,你枪法早就比他准了。”

掩体里的火光忽然晃了晃,是那个断胳膊的异能者正往火堆里添柴。柴枝噼里啪啦地响着,火星子溅起来,落在萧逸刚铺好的干草上,映得他怀里那张照片明明灭灭。照片上的宁舒乐正背着苏琼宇,两人笑得露出牙齿,顾逸晨和林熙言站在旁边,季泽皱着眉把小王往身后护,南凌风举着素心兰要往欧阳枫头上插,上官鸿煊蹲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

“萧哥,这花真能过冬?”新兵凑过来,指着城楼上摇曳的金色花海,眼睛里满是好奇。

萧逸把照片小心地塞进怀里,指尖擦过染血的边角,那里还留着小李没写完的家信残痕——“爹娘勿念,等开春……”。他抬头望向花海,风卷着花香漫过来,带着硫磺与草木混合的气息,像极了上官鸿煊燃尽前的火焰味,又像南凌风藤蔓上白花凋零时的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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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萧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季泽的光网还在,小王说要种满花,它们就一定能活到开春。”

医护兵忽然笑了,把最后一点绷带缠在伤员的脚踝上,红十字在火光里闪着暖光:“小雅说过,花草比人能熬,只要有人浇水,再硬的土也能钻出来。”她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塞进伤员嘴里,“甜吗?等天亮了,让萧哥带我们去找更甜的。”

伤员含着糖点头,眼里的泪却掉了下来,砸在缠着绷带的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远处的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光刺破云层时,洛千羽忽然站起来,指着花海尽头:“看!”

所有人都望过去——只见新绿正顺着焦土蔓延,缠上断墙的藤蔓抽出嫩芽,城楼上的金色花朵在晨光里泛着光晕,连空气都染上了清冽的香气。更远处,顾逸晨牵着林熙言的手往这边走,两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掌心相贴的地方,雷灵力与血脉之力像团小小的火,在风里明明灭灭。

“他们回来了!”新兵欢呼着要跑过去,被萧逸一把拉住。

萧逸望着那两道走近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互相搀扶的幸存者——宁舒乐正帮苏琼宇擦脸,洛千羽把薰衣草囊挂在掩体的木杆上,医护兵在给断胳膊的异能者递水,新兵小心翼翼地往火堆里添着柴。他忽然笑了,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却有力:“都准备好,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风穿过凌云关的断墙,带着花海的香气,卷着那些没说完的话——上官鸿煊的野兔,南凌风的素心兰,季泽和小王的花,宁舒乐的牛肉面,还有小李没写完的家信,小雅的梳妆台……它们都藏在晨光里,藏在新绿的嫩芽里,藏在每个人掌心的温度里,跟着这群互相搀扶的人,往光亮处走去。

城楼上的金色花海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无数双眼睛,望着他们的背影,也望着即将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