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渐渐地,随着“北冥决”心法口诀在脑海中不断回响,赵空开始本能地理解并尝试驾驭这种力量。那灼热如火的真气,不再一味地追求焚毁一切,而是被心法引导着,如同地脉岩浆,被导入特定的“河道”,其狂暴的能量被一点点约束、沉淀;那阴寒如冰的真气,也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冻结,而是如同冰川融水,被汇入“北冥”的体系,其刺骨的寒意被转化成为一种沉静、深邃的力量。
“北冥决”就像一位最高明的工匠,正在将两块属性截然相反、且充满杂质和戾气的璞玉,小心翼翼地剥离、打磨、雕琢,试图将它们镶嵌到同一个框架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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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赵空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不断徘徊。他仿佛看到了张角临终前那不甘而疯狂的眼神,听到了万千黄巾信徒的呐喊与哀嚎,也感受到了自身在加入太平道前后的迷茫与挣扎。这些纷乱的念头,与体内真气的冲突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精神也撕裂。
“守住灵台清明!过往种种,皆是云烟!真我如一,方能容纳万有!”孙宇的喝声再次如惊雷般炸响,将赵空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赵空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精神一振。他摒弃杂念,全力按照孙宇传授的心法,引导着真气运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只是一瞬,在那极致的痛苦达到某个临界点后,一种奇妙的转变开始发生。
那原本激烈冲突、誓不两立的灼热与阴寒真气,在“北冥决”独特的运转路线和心法引导下,竟然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平衡与交融。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野蛮地相互湮灭,而是仿佛找到了某种共存的方式,如同阴阳鱼般,开始缓缓旋转,相生相克,形成了一个初步稳定的真气漩涡。这个漩涡的中心,正是他的丹田气海。
虽然这个漩涡还十分微弱和不稳定,时不时还会因为真气的庞杂和原有的戾气而剧烈波动,但至少,那足以致命的彻底崩裂之势,已经被暂时遏制住了!
“呼……”孙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点在赵空眉心的手指。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他看了一眼虽然依旧昏迷、但周身狂暴气息已逐渐平复、脸色也由骇人的潮红与惨白转为一种虚弱疲惫的正常的赵空。
孙宇的目光再次投向窗下的楚天行,却发现对方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仿佛从未关注过这边发生的一切。孙宇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并未多言。
夜色已深,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院落中。那场险些夺走赵空性命的真气风暴终于暂时平息,但“北冥决”的种子已经种下,它所带来的一切——希望、力量、隐患以及未来的纷争,都才刚刚开始。而剑圣楚天行那意味深长的沉默,也如同这浓重的夜色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预示着前路必然不会平坦。
孙宇调息片刻,走向屋内楚天行,试探问道:“楚前辈,晚辈方才所使心法,您似有所感?”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希望能从楚天行口中得到一些关于北冥决的线索。
楚天行身体微僵,沉默片刻,沙哑回道:“天下武功,殊途同归。老夫残躯败体,何来感触?孙少侠看错了。”语气疏离,拒人千里。那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冷漠和拒绝。
孙宇知问不出,不再勉强,拱手告退,心中疑种已深。那疑窦如同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经此一事,孙宇知赵空体内隐患非一时可解,邺城虽安,却非久留之地。南方荆州局势未明,张角遗言犹在耳畔,那遗言如同一个神秘的召唤,指引着他前往南方探寻真相。他需尽快恢复,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挑战。而赵空亦需远离喧嚣,静心修炼北冥决,逐步化消异种真气。那异种真气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发,只有彻底化消,赵空才能真正恢复健康。
数日后,孙宇伤势进一步稳定,赵空亦能勉强行动。他的步伐虽然还有些蹒跚,但已经能够自己行走。孙宇便向孙原、林紫夜等人辞行,决定只与赵空二人轻装南下。他们不想给众人增添负担,只想尽快踏上南下的征程。
离别之日,林紫夜虽有不舍,但她深知孙宇肩负之事,更明白自己作为药神谷主和孙原亲人的责任在邺城。她将一些精心准备的丹药塞入孙宇行囊,那些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是她的一片心意。她细心叮嘱:“宇哥哥,江湖险恶,务必珍重。邺城有我和子微前辈,还有楚前辈,你放心。”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担忧。
林子微亦赠予一些调理经脉的秘药,对孙宇道:“赵少侠体内真气虽暂平,然北冥决初习,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南方湿热,于他经脉或有影响,遇有不适,可按我方才所说之法缓解。”她的声音温和而专业,如同一位慈爱的长辈在叮嘱自己的孩子。
楚天行依旧沉默,只在孙宇二人转身欲行时,目光复杂地望了孙宇背影一眼,那眼中似有未尽之言,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和故事。最终却仍归于沉寂,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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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原仔细地翻阅着卷宗,每一个字都看得异常认真。郭嘉则依旧歪在凭几上,一手支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捻着衣角,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那双半开半阖的眸子深处,闪烁着洞察秋毫的光芒,射坚的每一句话,他都未曾漏过。
“王芬……王文祖……”孙原放下卷宗,手指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此人之名,如雷贯耳。乃是清流士林中的领袖人物之一,以学问气节着称,更因党锢之事,声望极高。若其族亲涉案,虽我等已依法公正处置,但也需留意其本人乃至其交游圈子的态度。奉孝,对此,你有何看法?”
郭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玄色深衣的宽大袖口滑落,露出瘦削苍白的手腕。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内容却犀利如刀:“王芬王文祖……呵呵,青羽兄,此人可绝非仅仅是个徒有虚名的清谈之士。党锢期间,他以气节自许,闭门谢客,着书立说,抨击宦官外戚,指斥朝政昏聩,言辞之激烈,立场之鲜明,天下皆知,也因此赢得了偌大的名声。如今党锢已解,陛下为收士人之心,像他这般曾因反对阉宦而遭受迫害的名士,必定会被朝廷重新起用,而且所授职位,绝不会低。”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压低了声音,“依嘉看来,说不定……眼下正空缺的、掌控整个河北之地的冀州刺史一职,天子很可能会考虑到他。毕竟,需要一位有名望、有手腕,又能让士林认可的人,来稳定历经黄巾之乱的冀州。”
“冀州刺史?!”孙原神色骤然一凛,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若王芬果真出任冀州刺史,那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其人对时政极度不满,性情又以其孤高耿介、严守儒家教条而闻名,对下属官吏的要求必然极其严苛,甚至可能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魏郡历经战火,百废待兴,民生凋敝,许多安民措施,如招抚流民、以工代赈、甚至变通处理田产纠纷,难免会触及旧有律例或权贵利益,有些做法不得不灵活变通。若遇上一位固执己见、恪守成规、且对地方实务缺乏了解的上官,只怕稍有不慎,便会引来训斥、掣肘,甚至更严重的后果。这无疑会给魏郡的恢复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
郭嘉坐直了身子,玄色深衣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莫测高深。他看着孙原,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青羽兄,王桐之案,既已查实,依法处置即可,不必刻意张扬,弄得尽人皆知,但也不必刻意隐瞒,显得我等心虚。关键在于,我们要透过此事,看清楚这位即将可能走马上任的王文祖,究竟是个怎样的官?他是真如外界所传,是一心为公、铁面无私、以天下为己任的纯臣?还是……徒有虚名,实则心胸狭隘、刚愎自用、甚至任人唯亲的伪君子?他对黄巾军的态度究竟如何?是主张坚决剿灭,寸草不留,还是认为可以甄别招抚?他对流民安置的看法又如何?是认为应当严加管束,驱返回籍,还是认可就地安置,恢复生产?这些立场和态度,都关乎我魏郡未来的施政方略,需要我等细细揣摩,早做准备,未雨绸缪。”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玩味,甚至带着一丝冷冽:“尤其是,若他真成了我们的顶头上司——冀州刺史,面对魏郡如今这般大量招抚流民、甚至吸纳部分诚心归降的黄巾士卒以充实劳力和军备的做法,会持何种态度?是会认可我等尽快稳定地方、恢复秩序的功劳,还是会斥责我等姑息养奸、纲纪废弛、乃至有通匪之嫌?这其中的分寸,微妙至极,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孙原深吸一口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未来、却已迫在眉睫的无形压力。内部的田讼尚未完全理清,基层吏治仍在整顿,流民安置刚刚起步,外部的潜在威胁却已如乌云般压境。这乱世之中,欲守牧一方,造福百姓,真如逆水行舟,不仅需要应对眼前的惊涛骇浪,更要时刻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看得见与看不见的暗礁险滩。
“看来,我等不能只埋头于魏郡这一隅之地了。”孙原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如同经过淬炼的精钢,“必须将眼光放得更远。奉孝,加强对州郡乃至雒阳消息的打探,尤其是关于王芬的动向、言论、以及其政治主张。文固,”他看向肃立一旁的射坚,“田产清查之事,务必做到程序公正,证据确凿,适用律法严明,不留任何可供他人指摘、攻击的口实。我们要让任何人,哪怕是王芬这等以清流自居、眼光挑剔的名士,在审视我魏郡政务时,也挑不出大的错处!要将安民的本意与成效,实实在在地做出来,摆在明处!”
“是!府君(青羽兄)!”射坚与郭嘉同时躬身领命,只是前者神色肃然,后者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郭嘉重新倚回凭几,恢复了他那慵懒的姿态,悠然道:“青羽兄放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嘉倒真想看看,这位名满天下的王文祖,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物。说不定,他的到来,非但不是祸事,反而能为我魏郡,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机遇’呢……毕竟,这潭水,搅得越浑,有时候,反而越能看清底下藏着些什么。”
窗外,夜风渐起,越刮越猛,吹动着庭中树叶哗啦作响,仿佛在应和着郭嘉的话语,预示着更多未知的、或许更加猛烈的波澜,即将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在这暗流涌动的时代中,汹涌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