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甘拜下风

孝恪皇后入葬那日,乾隆携萧云同赴遵化清东陵。晨雾未散,松柏含烟,两人缓步穿过神道,上香祭拜。

裕陵地宫幽深静谧,烛火在石壁间投下摇曳的光影,虽亮却更衬出其庄重。青砖铺就的甬道尽头,五座棺椁依序而列。

礼毕之后,乾隆并未离去,反而牵起萧云的手,缓步走向地宫最深处那片被阴影轻抚的角落,望着棺椁轻声说道:“这是哲悯皇贵妃富察氏。”他声音低沉却不带波澜,像是讲述一段遥远却清晰的记忆,“她初入府邸之时,朕便看出她性格敦厚,又知她为家中长女,故而将管理家务的重任托付给了她,直至孝贤入府,才将管家之权交出。只可惜,天不假年,她未能等到朕登基便撒手人寰。”

接着,他牵着萧云前行几步,停在中央主位之前。此处石壁镶嵌九龙浮雕,气势恢宏,正中偏左的位置安放着一具朱漆鎏金的棺椁,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这是孝贤皇后富察氏,亦是傅恒的亲姐姐。孝贤皇后端庄贤淑,勤俭持家,恭敬有礼,朕初登大宝之时,她便以身作则,下令禁用金玉首饰,宫中女眷皆佩绒花——她说:‘盛世当惜物力,君王节俭,则百姓有养。’那样的女子,如明月照雪,清辉万里,令人敬重,却也……难以亲近。”乾隆的语气中并无过多的留恋或悲伤,毕竟时光荏苒,他更懂得珍惜眼前人。

紧接着,他指向旁边的棺椁,继续介绍道,“慧贤皇贵妃高佳氏就葬在孝贤旁边。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却因才情出众、性情温婉得朕厚待。生前二人情同姐妹,孝贤每遇烦忧,必与她倾谈。她们生前相伴,死后亦不应分离。所以朕特旨谕令,慧贤陪葬孝贤之侧,永世不孤。”

“裕陵自乾隆八年始动工兴建,直至乾隆十七年方告竣工。当年朕巡查皇陵之时,仅带了当时还在世的皇后、嘉贵妃以及和敬同行,那时朕便已暗示,将来地宫之中,定有她们二人的位置。”乾隆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仿佛若有所思,出声询问,“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想那……右边的位置,为何至今仍空着?”萧云摇摇头,怕他以为自己是在意他拥有过的那些女人多想,可活人与死人相争才是最大的愚蠢和不值。

乾隆眸光一柔,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掌心贴住她后背,仿佛要以体温驱散所有不安。“你以为朕会留给哪个女人?”

“孝恪生前让朕明白了,或许相敬如宾、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因此,就如同当年她和淑嘉陪朕一同巡查时那样,一左一右,恰到好处。”他担心萧云会有心理压力,故而特地给她解惑,“朕从未想过,会遇到一个如你这般让朕魂牵梦绕、时刻惦念的人,你的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牵动着朕的心。只有你是朕平生第一次心动到忘了身份的人。”

他将她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指尖滑过她的唇线,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如星火:“原本那最后一个位置,是留给未来帝母的。可如今已经不需要了。大清后继有人,而朕的心,亦早已满了。右边这个位置,只为你留着。百年之后,朕与你同穴而葬,魂魄相依,永不分离。这裕陵地宫,不再是冷寂的陵寝,而是我们生生世世的家。”

萧云怔住,眼底泛起涟漪:“可……我和这些娘娘们都不曾相识,若真同穴而葬,岂非尴尬?”

乾隆闻言,霸道地将萧云往自己怀里抱了抱,那放在腰间的大手箍得更紧了:“你只需认得朕就够了!”接着俯身,在她额前落下轻吻,“在这地宫之中,她们是过往,你是余生;她们是礼制,你是真心。朕不怕鬼神,只怕百年后醒来,身边没有云儿唤我一句‘元先生’。”

离开地宫前,萧云好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可回眸望向那烛火和棺椁,她也说不上来何处不对,只得随着乾隆的脚步先行离开。

……

随着孝恪皇后丧期的结束,紫禁城也由严肃庄重恢复了花团锦簇,萧云也已经执掌凤印,正式接手了她作为后宫女主人应有的工作。

萧云以雷霆之势整顿宫务,那些塞进来浑水摸鱼的账本也被尽数揪出打回。

内务府的包衣世家们如坐针毡,他们世代盘踞在这棵"摇钱树"上,早已将内务府视为囊中之物。面对这位新主子的铁腕手段,几大世家暗中串联,妄图以怠工相要挟。

他们认为自己家族在内务府盘根错节多年,失去了他们,萧云管理的后宫乃至前朝都会受到波及,到时候现在的后宫之主还不是只能任由他们捏圆掐扁。

殊不知,这恰恰中了萧云的请君入瓮之计,既然要动这些奴大欺主的人,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在潜移默化之下,早已有人渗透到各个要害部门,获得其信任,只待这些世家自乱阵脚。如今这些人早已跃跃欲试,不仅不会动荡反而会比之前做的更好。

令人称奇的是,即便在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之际,永寿宫的日常运转依旧井然有序。送往养心殿的膳食从未延误,就连乾隆最爱的参汤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火候。更妙的是,萧云还能时常红袖添香,与皇帝共度良宵。这般举重若轻的治宫之道,让乾隆都不禁啧啧称奇。

数月之后,成效斐然:不仅宫务比之前更加稳妥有序,运转更加高效,甚至连银子都省下来两三成,年节活动也未受丝毫影响。这可让乾隆按捺不住好奇,悄然来到永寿宫一探究竟。

永寿宫

萧云这些时日已经将历年账目捋清,错账,糊涂账一应归档,现在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她端坐案前,纤纤玉指在算盘上翻飞如蝶,另一手快速翻阅账册。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精致的侧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一会儿一本账目便匆匆过完。

不知看了多久,萧云才从账册里抬起头吩咐着:“齐朔,去小厨房看看川贝枇杷炖梨好了吗?然后和往常一样……”话音未落便对上了乾隆那双深沉的眸子,“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忙完了,想你了。”乾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云,回了神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