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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领养他的男人整日混迹在酒吧,实在不想留在家里承受他的继母整日阴郁的怒火和喋喋不休的抱怨,他从棍子下敏捷地滚出,自告奋勇准备去酒吧把那个已经三天没回家的男人带回来。

那个干瘦的女人把没有挥舞下去的棍棒甩在一旁,手往围裙上一抹,威胁道:“找不到他你就不要回来算了,当初就不该为了那点钱把你领回来,反正迟早都得被那个混蛋败光。”她轻啐一口,身后的门“彭”地一声关上了。

于是最后一点灯光也消失了,眼前只剩下无边黑暗,安静一会儿等待着眼睛适应眼前的变化,他慢慢爬起来,向外走去。

说起来信誓旦旦,但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大不了就真的挨一顿打好了,他自嘲地笑笑,裹紧了单薄的外套,蹒跚着向第十九号——红绿一条街走去。

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终于可以看见从那里渗透出来的灯光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好似偷偷溜出来的罪犯,亮得流里流气,猥猥琐琐。

还在远远的地方,便能听见从那里传出的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欢笑,尖叫,混合在一起像是盛大而荒谬的舞会,可是在诡谲的灯光的照耀下,他觉得这更像是丧钟下千百个人的放声啼哭。让他不由得想起来六岁时,他父母葬礼上众人被阴影笼罩的脸,年幼的妹妹靠在他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她能知道什么呢?她不知道爸爸妈妈永远地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没有亲戚愿意接手他们,唯一有这个想法的陈阿姨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好,穷得只能吃白水煮菜,每个月靠那点可怜的救济金过活,有时还需要去教堂领粥。那等这场葬礼结束后,他们又该到哪里去呢?

时间没有在让他回忆下去,再一次在雪地里滑倒,摔出去一米远后,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便看见了那顶上红绿色的牌子“纳森”。

就是这里了。

但从这里进去显然是不可以的,门口的一对保镖高大壮硕,尽管他们现在正斜斜地靠在墙上一边抽烟——或者其它什么东西,一边互相说着黄色的浑|话,看起来吊儿郎当极了,并不怎么管事的样子。可他毫不怀疑只要他被发现了,他绝对会被单手拧出来顺便被揍一顿。

还真是不走运……本来如果幸运的话,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喝醉了酒,不知道跑到哪个房间快|活去了才对。而现在只有绕到后门去了,曾经在这里打|过|工的他对酒吧还算熟悉,知道后门的厨房会有员工出入口,虽然一向很脏就是了,还需要避开那些神志不清的醉鬼,打起架来敌我不分,狠地连自己都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