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散漫,天色要亮不亮,坑洼地面上或大或小的积水潭在行人脚边和车轱辘底下时不时泛起零星水花,由此产生的泡沫灰白肮脏,并排着涌在边缘来回挤压,不一会儿就碎得一干二净,跟着它们一起破碎的,还有心底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要做更多有用的事,便须舍得,墨写的谎说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战斗的方式不止一种……
傅菁的心慢慢定了。
该走进书店瞧一瞧的。
等喝完这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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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枪声一头撞入乌沉沉坠在天幕下角的浓云,惊起几只寒鸦,扑腾一下又重新落回电线杆上,一动不动缩得死紧。畜生的冷漠困顿把地上抱头鼠窜的人群衬托得尤其滑稽。
傅菁躬起身子站到墙边,拉开窗帘露出一条细缝,谨慎地往外看。
书店木门被粗鲁踹开,黑衣特务扭着两个男人快步走出。前面的一袭长衫,略微发福的体形和破碎眼镜很好诠释了他的老板身份,押后面的是个伙计,耷拉着脑袋看不清脸,被左右两个特务架着往外拖,在地上留下道触目惊心的长条血痕,估摸刚才那枪该打在他身上了。特务把人塞进轿车开走,留下善后的则接连抱出大量来不及烧毁的文件和一台发报机,陆续装进另外那辆吉普车里面。
清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鸦雀无声并且迅速利落。
中/共这个地下联络站被端得彻底。
傅菁鼻尖渗出冷汗,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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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里外忙活不到半个时辰已全部撤走,起先避事的人们开始三两成群走出屋舍、长巷、以及犄角旮旯,探头探脑地往空落落的书店里瞧,时不时比划两下,喋喋不休地向后来赶到的人述说着刚才那惊险一幕,仿佛刚才他们都置身店内、目睹了全程似的。
傅菁用力揉着脸,坐回位置上一口喝下冷掉的咖啡,然后拿起三文治慢慢地嚼,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过度慌乱,必须好好地完,装出品尝美食的样子。
“小傅,胃口不错嘛。”
餐厅大门从外面被推开,冷风吹起一层鸡皮疙瘩,随风闯入的还有个瘦子,军统重庆站行动处头儿:钱万钧。
原来是军统在抓人。
傅菁拿起餐巾认真擦着嘴:“钱同参,要不要来一杯?洋玩意新鲜。”在青帮,钱万钧排行也是万字辈,这 “同参”的切口喊着还算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