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这种东西,真可怕。黑瞎子慢悠悠往外走着。或许活在梦里真的比现实更好,没有那么多痛苦和纠缠,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不是解语花就这样被困在了往事里,没办法回头了呢?

解语花是受过很多苦的人吧,可是他现在回想起来,浮现的却是他的笑。解语花是一个很适合笑的人,温和如春光。有时是淡然,有时是唇角一勾的小小得意,有时是冰冷。为什么这个人能把笑分割成那么多不同的样子呢,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偏偏都曾经在他眼里,让他记得那么清楚。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会跟着他进来的原因。这样的倔强,除了他自己,总还是需要另一个人来守护它。

不能陪他走这一路,走这一程还是好的。

从一棵老树盘错的根节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夜晚了。月光皎洁如水,洒落清辉。隐约的虫鸣声在山间起落。在斗里一直不知道时间变化,在里面呆的时间仿佛是过了几十年,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黑瞎子躺在那里休息了一会儿,又背起解语花继续往山外走。

走了几十米远,来到了一处干涸的河滩上,在月光下裸露着大块的滩石和已经结得硬邦邦的河泥。这条河很宽,似乎也很长。往上看去看不到尽头。黑瞎子沿河往下走了一段路,蓦地看见了他们进来时路过的上水村。夜已经深了,村子没有了灯光。砖瓦房檐被一层薄薄的月光笼罩,映出淡淡的轮廓。黑瞎子大致目测了一下距离地面的高度,应该还有百十来米。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村里人说的那条干涸的瀑布了。

现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了,黑瞎子想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却好像在某处听到了水声。循着声音找过去,是一汪在山沟里流下的清泉,源头是一个小潭,下流的方向正是他们所处的大河。

看来这个地方十几年后又会变成一条瀑布。黑瞎子一边串鱼一边想道。鱼是在潭里抓的,应该吃不死人。他在河滩上找了一个较为平整的地方,捡柴生起了火。

以地为盘,以斗为中心来看,这条河现在应当是属八卦盘的东北方,也就是死门的位置,所以才会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枯涸了。而现在这里渐渐又出现了水,说明这个罗盘是在转动着的,走过了死门,新的生机开始焕发。

难怪解语花那时候说只赞同他说的一条观点,“这个地方有问题。”他在斗外时就遭遇过失神的情况,看到了一些原本不会出现的东西。一切都只是自我意识的幻觉。黑瞎子以为的偷袭亦是如此。所谓的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在那时候就已经踏入了惊门的范围。

发生的什么事情,都像是惊魂一场。

黑瞎子正咬着烟烤鱼的时候,不远处的解语花醒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在月光下还映着一点惨白,应该是无大碍了。他安静地靠着一块石头坐着,还在适应着这个新环境。

“你是拿什么东西杀的鱼?”解语花看了他很久,最终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是我的宝贝。”黑瞎子晃了晃手里的小黑刀。

“你不是砍过粽子吗?”怀疑的语气。

“现在还讲究这些?放心吧,消过毒了。”黑瞎子失声笑笑,看见解语花披着外套还是有些颤抖,无奈指了指身边,“怕冷,就过来。”

解语花抬头看着他,下意识紧了一下身上的外套,犹豫了几秒,挪动身体坐过去,却猝不及防被拥进身旁人的怀里,力道很猛,让他一下没反应吃了一惊。

解语花挣扎了一下,黑瞎子的力度却不容他拒绝,“别动。”

也就这样,靠在他怀里,轻轻地呼吸。

解语花低下了头不看他,颤抖时有时无。黑瞎子很明显能感受到他在控制自己。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只是习惯性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