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我无法把太宰和之前那个恶劣的小鬼联系在一起。
本来他的问题让我觉得自己的隐私受到了侵害,但少年脸上的表情却让我的愤怒烟消云散了。
看到这样的他,我不禁回忆起了属于赤木优的那段毫不光彩的过去。
洛杉矶的某家孤儿院出身的东亚裔婴儿,七岁遇见了修行血斗术的师父被他看中了天赋。早已没有人类感情的师父只想要个血斗术的传人,对我非常冷漠。在出师之后,我立刻被师父赶出去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到社会上去继续修行去,小鬼。”
然后十四岁的我成了一名佣兵。因为职业技术过硬以及相对良好的信誉,我在那个暴力的世界里渐渐混出了名气。
我的工作大半是护卫搬运的东西,保护一些出钱雇我的人,必要的时候也会破杀戒。
那时的我只是麻木地活着,有东西吃,有地方住。顾客的要求要做到,不该说的不要乱说,背叛我的人要斩草除根,守住这三个底线,拿到钱就胡乱花掉,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归属。
对当时的我而言,人没有正义或者邪恶,都是为利驱使的行尸走肉。包括我自己在内。
我什么也不信仰,什么也不坚持,只是随波追流地活下去,像我知道的其他人一样。
能在梦中相见的朋友是我为数不多的温暖,但这份温暖在清醒的时候反而是份折磨。我想相信她是实际存在的,又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是我的幻想。
习惯了肮脏生活的人是不会意识到救赎的存在的。更别说去追寻生命的意义了,反正大家都是这样,无知地活下去。
这样突兀出生的我,生命中止也同样突然。
起因是我在狩猎血族的时候被怂恿着补了最后一刀,那个血族在临死前对我下了诅咒,我会在一个月内衰弱而死。
可以说得上是伙伴的那帮家伙在我的病房里哭的稀里哗啦,第二天通通瞒着我跑去开庆祝成功猎杀血族的餐会。
身体一天天地衰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死亡对我来说每天都可能到来,但是真到它降临在头顶时,我反而迷茫了起来,最后呼吸停止的时候,我也没有什么想法,不后悔不留恋,也没觉得自己死得早有什么可惜的。没有人教会我生命的宝贵。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知觉也没有想法,没有地狱没有天堂,失去生命就是单纯的“没了”。
太宰问我死是什么感觉,我却觉得,我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他也不会觉得高兴的,我想,他在问我的并不是什么是死亡,他想知道的分明是生命的意义。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直麻木地生活,我过去经历的人生根本不算真正地活着。开始第二段人生后我才有了替已经无法再见的结衣探求生命意义的想法。
如果现在我有什么能对太宰说的,那应该只有劝他前进,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死就是什么也感觉不到……虽然很想这样回答你,”我斟酌着说,“但是太宰,我之前的人生只是让躯体延续生命,没有领会生活的意义也不会懂得真正的死亡,所以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死亡这么感兴趣,可我想,在第二段的人生里我要把过去的自己甩掉,前进下去。”
我和太宰的对话有些交浅言深,但我想自己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一定不会看出太宰的呼救和挣扎,所以我今天能说出来这些话,能够证明我已经在前进了吧?
太宰看着我,他一言不发,但是没过多久,刚刚在少年脸上出现的些许迷茫与脆弱如朝雾般散去,他又变成了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年轻的黑手党成员。
看到太宰这样冷漠的反应,我明白了,他一点也不喜欢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