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还记得他生病时所说的话,只有面前这个人对他讲过这句话,这是唯一对他好的人,忍足别过头去,滚滚的车流中,尾气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眶生疼。
迹部清晰地重复:“一直都很珍视你。”
在这样的对话中,忍足理应稳占上风,毕竟他是先开口宣布结束的那一个,他是“赢家”,但没有,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只觉得自己可鄙,无限的可鄙:“那么……真可惜,我并不珍视你。”他终于听见自己回答,原来他不仅卑鄙,还残忍。
迹部想,他确实想要的更多,要到了,再弃之如遗。
他把这个当成通关游戏,用来享受那所谓的成就感。
他放开手,忍足看着他转身,迹部走到马路前,然后站住,他微微侧着头,仿佛在思考,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那些呼啸的车子,在他面前飞速驶过,气流带起了衬衫的一角。
忍足想,他实在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更让他操心,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扯离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车流,他从背后环抱他,下颌抵在他肩膀上。一时之间,他们谁也没有动,这情景多像以前。
他们在微凉的晚风中,静静地拥抱。
迹部慢慢侧头,灯光太晃眼,他看不清他的眼睛。
流动的车海中,那一点泪痣在面前逐渐放大,如此鲜明而生动,惊心动魄,忍足贴着他的脸颊:“要认输的话,就要输得起。不要满大街的去展览失败相,我不会心疼。”
那声音分外的冷淡而疏离,和他第一次在酒吧遇见他时一模一样,迹部想,其实这个人从来也没变过,他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
他用力推开他,两个人同时松手,忍足以为站不稳的会是对方,但不是,那个脊背照旧挺得笔直,他看着迹部向前走,这次没有犹豫,他挥手叫了一辆的士,关上车门,车子转瞬绝尘而去。
忍足回转过身,街道上依然热闹,到处都是灯火,华光万丈,令人目眩。
伸手扶住路边栏杆的霎时,他才发现,原来站不稳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迹部,竟然是他自己,他俯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晃动,天旋地转。
迹部将屋子中所有忍足侑士的东西收拾出来,最后堆到角落里,原来都不觉得,整理出来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两个口袋都装不下。忍足什么东西都没来拿,迹部知道这些东西,他也不会要。继上次两个人在街道上分手之后,没有见面,亦没有电话,来时干净,去时潇洒,就像他自己说的,玩的时候全情投入,不惜时间,精力,甚至感情,但完了就是完了,瞬间抽离,涓滴不剩,断得也干净利落,绝不回顾。
他们都是成年人,不需要纠缠拉扯。
迹部将那两个黑色塑胶袋子提到门口,明天就会有垃圾车来收走。他转身关上门,屋子里一片寂静。他靠在门板上,环顾四周,所有和忍足有关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完毕,客厅中只还余下沙发,茶几和那张餐桌。要等到天亮,打电话给处理和收购旧家具的公司,然后让他们找车拖走。再然后,这里就彻底恢复原来的样子,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