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里,时间静静流逝。这样深的夜,万籁俱寂。
手冢还是睡不着,这是第三个失眠的夜晚,第一个是在他吻他的那个夜晚,他望着天花板,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想想,第二个是昨天,他心急如焚,坐立难安,然后就是现在,他在他身边,这么切近的距离,触手可及。他却依然睡不着。
有生以来,绝无仅有的三次,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白石立在那里,对面黄泥制的小炉子中,白色水泡汩汩地滚。火锅的食材满满摆了一桌子。
仁王夹一筷子圆生菜放进水里头,然后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坐吧。”
白石却没有动弹,他说:“整个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他站在原地忖思,工厂被查抄,又死了几个人,损失不小,这件事可轻可重,可大可小,最后一切全要看仁王的意思。
“是我疏忽了。”他又说,白石知道仁王一贯是赏罚分明的,任何罪责他都愿意承担。
仁王抬起头,面前人的神情镇定而坦然,他笑了一笑,望着炉子中的水。
白石也望,蛋饺,鱼丸,蒿子杆在锅子里白浪翻滚,载沉载浮。
“这次的事情……”仁王在缭绕雾气中徐徐开口,“事出突然,谁也没预料到。原也怪不了你。”他笑一笑,将捞出的生菜在酱料碟子中蘸了蘸,“别说你了,就是我们这些和警察打交道打了几十年的人,谁也不敢板上钉钉地保证,就没有个纰漏。要是为着这个原因,就要打要杀了,寒了人的心,以后还有谁敢替社团做事?”
“你那两个手下,上次在警察面前露了脸,就被人家给牢牢记住了,做事这么不小心,也有责任。别说现在人已经死了,就是没死,也是你的手下,要怎么赏罚惩处,那都是你的事。既然把地头交给你,万事自然也就全由你作主。”仁王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白石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全是替他开脱袒护了,他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那损失怎么办?”
仁王又笑了笑:“钱这东西是活物,今天跑走了,转一圈,指不定哪天就又跑回来了。有本事,还怕赚不到?”他顿一顿,“那工厂也有些年月了,桑原还在的时候,搞得大,警察就一直惦记着,现在就权当他们替我们清仓,也好再选新址,重头来过。你坐……”他用筷子又指对面,“别站着了。”
白石回头瞧不远处的柳莲二。
柳莲二正在等小煤气灶中的水开,顺便用茶洗浸泡茶杯。正宗的潮州工夫茶,每一道工序都要亲历亲为。
仁王说:“你别看他,莲二他不好这口,凡是烟熏火燎、油腻荤腥的,他都不爱,修身养性。”他朝着远处的人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