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觉得可以。”最后他只说。
凡事自己作主,无论是对是错,承担后果,这是不二在忍足那里学会的第一件事。
每件事情到最后总会有选择,每个选择到最后也总会有结果。不二盯着面前的墓碑,即使去坐牢,至多三年五载也就出来了,出来之后,不做警察,还可以做许多事情。像这样,仅仅以一种名义,葬在这里,一个不受人瞩目的角落,生前被人忽略和遗忘,死后也还是一样。
人的记忆都不可靠,一块石头又能记住些什么呢。
他抬起头来,天很蓝,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呼呼的风声掠过耳畔。
手冢靠在栏杆上抽烟,一支接一支。
他站的地方,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墓地。他看着穴户和凤来了又离开,他看着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那个身影在墓碑前站了很长时间,然后不二也离开了。最后整个山顶都安静下来,除了风,再没有别的什么。
整个过程,手冢都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他来到这里,就只是单纯地为了抽烟而已。
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在全世界的寂静中,山下忽然传来轮胎压在地面上的沙沙声,紧接着是引擎熄火的声音。
手冢站直身体,然后一个人出现在视线中,缓缓拾级而上,最后停在了那墓碑前。
黑色的衬衫,戴着墨镜,神情瞧不清楚,只有那标志性的极长的墨蓝刘海在风里晃荡。
手冢见到他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反倒像是意料中的某事,终于被证实。
那个人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手冢也一动不动。
从这个角度俯视下去,那些墓碑铺满了整个山岗,手冢想,如果真田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对于这个地方,他一定不会感到陌生。
忍足抬手取下墨镜,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平时的笑意。手冢记得那笑容,总是微微地含在唇边,欲展而未展,提供无限的可能性。就像那双从不肯轻易展露任何心绪的眼眸,变幻莫测。
手冢想,不知道这次慈郎的事情,有没有让他回忆起什么。他以前听说过他父亲的事情,因公殉职,时间也是二十年前,那一年当中所发生的事情,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记得真田对他描述整件事的时候,用了个很微妙的词,说是阴错阳差。手冢侧头,真田当时的表情也很微妙,仿佛欲言又止。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能用嘴巴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手冢后来见到了记录那件事情的内部档案。那一瞬间,他就明白真田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情了。
虽然还不十分清楚,忍足侑士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回来,按理说,在他二十年前离开香港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他仿佛只是很单纯地为了回来而回来。但又仿佛不是。手冢上来的时候,查过下面停车场的记录,他知道,忍足回来之后是经常来这里的。除了慈郎,他父亲的墓碑也在这里。所有殉职的警察都葬在这里。
手冢吐一口烟,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旧事重提,那都是不可能的。他和真田想的一样,事关迹部,绝对不能再让那件旧事被翻腾出来。
他看着墓碑,他看他。都只是看而已,无声地研究,揣测,和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