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喏,就是顺着那条路……”仁王抬手指向不远处,“那时这里只得一条窄道,可没现在这么热闹,到处高楼大厦。”

柳莲二情不自禁地回望了一下,路的尽头是灯火喧嚣,哪里还有旧时人影。

“幸村,做事情一向都是那样的。”他低声说,“从不后悔。”

仁王偏了一下头:“是吗?那个时候听柳生讲,他刚进社团时,有很多人讲他女相。”

“啊。”柳莲二点了点头。仁王进来的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幸村人长得单薄,五官绝伦,那时确实被很多人在背地里讲过闲话。

“柳生说,后来有次,社团的兄弟和人谈生意,结果中了埋伏,被围困在里面。结果幸村单枪匹马地冲进去,把人带了出去。”

“是……”柳莲二略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当时情况危急,通知了社团里,后援却一时半刻到不了,幸村就进去了。里面已经杀红了眼,到处都是血……”

仁王轻轻眯起眼睛:“十几个人,手起刀落。”柳生后来讲给他听,对他说,那副场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鲜血四处飞溅,所有人的衣服都跟染坊里染过一般。就他一袭白衫褂,连血点子都没落上几颗……”柳莲二的声音像是在微微喟叹。

他闭上眼睛,还能看见当时的画面。幸村提着刀,他本来就生得清俊,往那里一站,衣白胜雪,眉目间的神气,是凛冽刀锋上流转的那一点雪亮,目光一转,再没有人敢踏前半步。

“就那么毅然决然的……”柳莲二没有再说下去,他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

仁王望着不远处晃动灯火和交错人影:“记得那个时候那个面相师傅,说我眼细额窄,在麻衣相术中,叫做面带奸佞,不忠不孝,必有反骨……”

柳莲二知道,他刚才是说错话了,仁王到现在对这件事,也还心有芥蒂。

“老大,当时很相信这个的。”仁王点了点烟灰,“又说,柳生是忠厚之相,胸藏丘壑,幸村人中龙凤,可堪大任。”

仁王笑一笑:“不知道,那个相术师傅,如果见到今时今日的局面,又会怎么讲?”

柳莲二想,如果当年幸村不走,那么今时今日的三合会也许就是另外一番光景。那时所有的兄弟都服他。

“他和真田走的时候,何尝不是毅然决然的。”仁王忽然说,“三刀六洞,刀子穿了肺,他……连个头都不回。”

“幸村以前说过,人这一辈子,最怕后悔。所以,有什么事情,都要想清楚。想做的一定要去做。我们这些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

“所以,生要尽欢,死的时候,也了无遗憾。”仁王代替他说下去。

柳莲二没有再开口,仁王也不出声。空气中有片刻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