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一挑眉:“你都说是借口了。”
“你——”岳人还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讲,合作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了解彼此的脾气秉性,迹部是个根本不屑于迎合转圜的人,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空头支票绝对不开。
“不说了,走了。”他摇了摇头,表示没辙,反正卧底已经做了这么久,也不在乎一时三刻了,“对了,礼物下次可别忘记带啊。”他抬起头,倏忽一笑。
不知道是月光照的,还是别的什么,那张脸上笼着朦胧的光晕,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在一瞬间以为时光倒流,眼前的这个,还是当日警校中的那个少年。
于是迹部也笑了:“忘不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向日岳人。
他想,今天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用这样的一种方式。
还记得那个时候和岳人开玩笑,问他,将来不做卧底了要做什么。岳人说,回家种田。迹部闻言微微一笑。岳人也笑,又说,做什么都好,总之绝对不再做警察,那个时候总想着戴官帽,抓坏人,惩恶扬善,好威风……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笑了笑,略微勾起的唇边浮出嘲弄的神气,然后接下去,到现在才知道,是被人抓,什么善啊恶啊的,都是狗屁。所以说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才最好,图个实在,怎么都不要好像现在,跨在阴阳界上,整天做戏,不人不鬼。
迹部知道,岳人的家乡在元朗附近的锦田,家里有大片的绿色田地,庙堂,古朴的砖桥,小时候拼了命的想出来,现在又拼了命的想回去。人这一辈子挺奇怪,最冀望的,似乎永远是得不到的。
然而,所有事情到最后总要有结局,只是这次的结局,和原先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迹部的手摸进裤子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手冢望着地面上的人,从六层的楼顶掉下来的,是不是意外,不知道。不过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再失足跌下来呢。
有担架过来,尸体被抬上去,单子罩住之前,手冢又瞧了一眼,在污水里浸淫过的那张脸,没有血色,十分苍白。他走过去,手掌轻轻掠过那双眼睛,眼帘被闭阖上,表情一瞬间的放松,恬然安静。然后单子覆上来,抬着向远处走。
凑热闹和唏嘘的人群逐渐散开去,十一点已过,街道开始冷清。霓虹纷纷偃旗息鼓,偶尔一点绚丽的光晃过,跌到雨水中,转瞬也变得冰凉。天空重新飘起蒙蒙细雨。
手冢环顾四周,去寻找那个身影。迹部依然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抽烟,一支接一支。隔得远了,神情瞧不仔细。只有影子映下来,在地面上拖得极长,雨雾中有些寂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