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千万保重身体,妹妹……妹妹虽去了,可芳魂若得知母亲为她伤痛自此,如何能够安心?母亲纵使不为妹妹保重,也该为着儿子们着想呀!”
贾政膝行数步,伏在贾母床头不住哽咽。
他才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秦柬做了亲家,如今正是可以借着姻亲往上攀爬的时候,若是贾母一个不测,岂不是要丁忧?大好前程近在眼前,贾政多年汲汲营营,怎肯放弃这样的机会。
贾母正是悲恸之时,闻听贾政这样说,忙伸手握住爱子肩头。正要开口安慰几句,谁想贾政身后又传来一声杀猪似的哀嚎痛哭。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原本跪在地砖上的贾赦此时已经哭得趴在地上,满脸的鼻涕眼泪活像是死了老子。一面哭,一面还一边哀嚎,“我的大妹妹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嫁人啊,啊啊啊,我要去找林海打一架,呜呜呜……我的妹妹啊妹妹!”
虽然形容不堪入目,半点平日里的规矩礼数也没有。可是句句戳心,贾母想到贾敏从前在家做姑娘时的乖巧听话,又想到她自嫁入林府就一直不曾再见过一面的情状,心里痛甚!
“我的儿啊——!”
贾政劝完这个又要去扶那个,忙得焦头烂额,心里大骂贾赦只会添乱。
众人在贾母房中足足待了大半日,待得天色黑了下来才被贾政劝着散了。贾赦一手拉着张氏,一手扯着张氏递来的帕子擦眼泪。哭嚎了半日的嗓子有些沙哑,“虽然大妹妹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没少骂我,可是……”到底是一个爹娘生的,情分还是有的。
“我知道。”张氏也有一个嫡亲的兄长,自己出嫁时恨不得堵着大门把贾赦给揍出去才好。都是宠着妹妹的,将心比心,张氏反手握住贾赦的手。“我都知道。”
“嘿嘿。”咧嘴笑了笑,贾赦又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转头去看身后低头走路的含春和念春。
“六丫头和念丫头今儿个被吓着了吧?”
含春抿着嘴说:“不曾。”
念春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嗯,被吓到了。”说着,还点了点头说,“我看宝玉摔得挺疼的。手里抓的果子都掉了一地,真可惜。”唉,早知道她就不抓果子给宝玉吃了。
贾赦先还认真听呢,到后面越听越不是滋味,伸手捏了捏念春的鼻尖,“小丫头,就知道吃。回头打发你的丫鬟去看看宝玉,关心关心知道不?”
念春撅了撅嘴,贾赦又捏了捏她细嫩的小脸蛋。又转头对她身旁的含春说:“珍哥儿媳妇儿说了,五丫头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先在家里住着,别叫沾了病气。”
含春咬了咬嘴唇,垂眸应是。
她原就是府里正经的姑娘,不过是去东府小住一段日子,可父亲……想着,眼泪不觉就含了一泡眼泪。贾赦却没顾得上看她,已经抬头去叫贾母新给的丫鬟叫访花的带着含春去冯姨娘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