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脸上一红,她已是十七岁了,放在别人家孩子也早有了,都因她在深宅大院里服侍人,这才耽误了。她老子娘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现都在金陵的祖宅任管事,她又一直服侍贾母,在这府里说起来自然也比别人都有些脸面。

贾母笑着看了王夫人一眼,“你消息倒十分灵通。年前她老子娘给我来拜年,说到金陵应天府有一户人家,小时候爹一病死了,留下孤儿寡母二人相依为命。他那寡母倒是个有成算的,把儿子拉扯到二十四岁请先生进学堂的,去岁秋闱时好容易中了个秀才,如今有了出息便想讨个姑娘为妻。也是安家立业的意思,她老子娘看了那户人家,说是人长得也好,性子也本分老实。我听着不错,你说呢?”

“这自然是喜事了,姑娘正好年纪也相当,模样性情比寒门小户的小姐也不差。要我说,倒是那户人家高攀了姑娘了。”

说得琥珀脸上羞红一片,忙去服侍宝玉和念春用饭。贾母和王夫人说笑着,念春和宝玉也把粥都吃完了。宝玉恰恰好听见这话,脸上还有几分迷茫之色,“琥珀姐姐要嫁人了吗?”

王夫人听他问,笑着说:“女孩子家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老太太您瞧宝玉这说得是什么话。”

“姐姐难道要离了我们家去吗?咱们在一处这样要好,若姐姐走了,我也不住了!姐姐你带了我一起家去吧,咱们还在一处吃一处睡!”

宝玉从小就在贾母身边教养,周围又都是丫鬟姊妹环绕,竟把他的性子也养得如同姑娘一般。可因他是男子,众人同他一处玩笑时又有几分拿捏,久而久之反把他教养出一股子痴念来。只觉得世间男子都是须眉浊物,唯独女儿家才是清清爽爽。

王夫人闻言,脸色一变。再看琥珀时,目光中便带了几分寒意。

“宝玉莫说痴话,快到我这里来。”

琥珀一直照看宝玉起居,他待琥珀比别人更亲热些也是常理。贾母不曾多想,只觉得宝玉说话有一些痴劲,便笑着搂了他在怀里。“你琥珀姐姐嫁了人,也可常来咱们府中走动。你若实在舍不得她,我便叫她年年来咱们府上拜年可好呢?”

“老太太!”宝玉扭股糖似的在贾母怀里乱钻,一双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好姐姐,亲姐姐。你果然要回去,定要带了我一起。我一时也离你不得,若要叫我离了你,除非我死了才罢!”

他不知在哪里寻的闲书看了,记下这些混话,此时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不说王夫人的神情已经难看至极,就是贾母也把脸色给沉了。

“不许混说!”贾母斥了他一声,到底还是不忍多加责备,只叫了不敢做声的元春来带他出去。

“念丫头听话,和你大姐姐一起玩去吧。”

“好。”念春点点头,正要走,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桌上还剩的一碟玉瓜上。贾母见了,原本紧绷着的脸色也缓了缓,终究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整日里都琢磨着吃的,也不知你还要长成什么模样呢!”说着,还是把桌上元春不曾动的那碟玉瓜给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