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微微摇头,对此不以为然。

蓝曦臣是他一手养大,他岂不知蓝曦臣的性子?

蓝曦臣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无情之下,深藏着绝顶的痴情。

蓝曦臣维持着理智,并非因为他对金光瑶还不够爱,而是因为除了他,金光瑶背后已空无一人,如果他也倒下,没有人拉金光瑶一把。

金光瑶的死期,才是灭顶之灾的开始。

蓝启仁已悄然遣人去找蓝忘机回来,但不知为何,人一走就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蓝曦臣狂悖的行为在修仙界闹出的动静不小,蓝忘机想必早听到风声,却至今不见他的音信,甚至连一封询问蓝曦臣情况的信都没有送来。

各方安静得不可思议,蓝启仁却隐约嗅到了山雨欲来之前的潮湿血气。

蓝忘机不是失了自由,就是有别的打算。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是蓝启仁不愿意看到的。

寒室外高僧云集,诵经声和着佛乐声日夜不绝,洋洋盈耳,云深不知处上空阴云密布,每个人的心里都阴沉沉的。

为了留住金光瑶的命,蓝曦臣不仅向活人求救,竟将希望投向虚无的神佛,他姑苏城中施粥,还请来了江东一带所有高僧大能,设立水陆法会为金光瑶诵经,作为金光瑶的“功德”。

此举令整个修仙界瞠目结舌。

做法事和布施都是百姓敷衍出来的形式,不过是一种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根本不可能延长人的寿命。

蓝曦臣一代仙门名士,竟做此愚昧举动,不是病急乱投医,就是疯了。

仙门中议论沸腾,对蓝曦臣的疯狂举动叹息的叹息,说风凉话的说风凉话,看热闹的看热闹,整桩离奇事件中,最高兴的大约只有姑苏城中的乞儿了。

姑苏蓝氏族老们冷目旁观,只把蓝曦臣的狂悖举动当做末路穷途的狂欢,对将死之人,他们的容忍度放宽了很多。

也许真的是云深不知处的功德感动了上苍,当法会办到第十天,奇迹竟然发生了,金光瑶幽幽醒转,而且精神头竟然很好,一开口就要吃桂花米糕。

蓝曦臣却感到有些惶恐。

金光瑶不是真好转了,而是回光返照。

他挥散这个可怕的念头,立即让人去做了桂花米糕端上来,刚出笼的米糕还冒着白丝丝的热气儿,雪白细密的米糕上撒着金屑般的桂花瓣。

金光瑶吃了一小块儿,觉得又香又甜,他的舌头已经失去知觉很久,这会儿却能尝到甜味了。

他对蓝曦臣略笑了笑:“真好吃,我简直幸福到要上天了。”

蓝曦臣强忍着悲痛,也对金光瑶微笑:“天上很冷。”

“是啊,天上很冷。”金光瑶缩进蓝曦臣怀里,“我很怕冷,还是不去了吧,地上待着就挺好。”

突然,毫无预兆的,金光瑶泪雨滂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对不起,我承受不住了……我想笑,但实在笑不出。”

“没关系的,不想笑就不笑。”蓝曦臣抚摸他头顶发旋,但觉胸口一片濡湿,好像被水淹没了,汹涌的旋涡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