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听闻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洋人?不能够吧?这洋人能是哪路的仇家?
他心头生疑的当口只听得一个奇怪的口音穿云而来直冲天灵盖:“总把头先生!总把头先生饶命!我不是坏人!快枪手先生知道的——”
这位正是托马斯。
却说托马斯出西夏黑水城后,与鹧鸪哨分别刚不到两日便念及最后相见时那位断了一臂又心灰意冷的模样,只觉得放心不下。待料理好事务便按照鹧鸪哨先前所言,顺黄河两岸走了一遭,奈何寻人未果。如今听闻湘西战乱,民不聊生,他徒有一身医术便决计前来济世。好巧不巧正遇上一折无心插柳的戏码,在湘阴城门正好看见鹧鸪哨随花玛拐进城,这才一路尾随而来。
陈玉楼听出这位身上没什么功夫,再听他着外国口音里还带着河南口音的意思,只觉得好笑:“敢问阁下口中所说快枪手先生是哪位先生?”
这厢卸岭众人已经将枪杆子顶到了托马斯腰窝,他情急之下只得脱口而出:“——我还跟快枪手先生一同去了西夏黑水城,都怪我!”
陈玉楼听到“都怪我”这三个字推断此人说不定与鹧鸪哨断掉的一条臂膀有些联系,不由得心头怒意渐起,只道:“将他先压去后厢偏房,待明日哨兄一同与我前去,大家都散了吧。”
他自顾自回转屋中去榻上坐下,刚坐下便听见身侧鹧鸪哨窸窣响动。片刻,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分说便靠在他腿侧。
鹧鸪哨此次归来,令他心头多少燃起半点火光。
他想到自己与鹧鸪哨虽各自皆落得凄惨收场,可若是现在能合二人之力再下一次那献王老儿的墓,说不定仍有希望。可待他转念想起那惨死在献王墓的弟兄,又不愿这么多人再去送死,便再次将念头打消。
如是反复。
腿侧那人呼吸均匀而绵长,还时不时打起小呼。
陈玉楼由他在腿侧枕了一阵,突然歪念一动,既然是到手的便宜就悄没声占那一丝一毫。
他双手在空中犹豫片刻便偷摸去胡撸了两把鹧鸪哨脑壳。那脑壳大抵是有助思索,他脑内斗争如火如荼,手上下意识将这位搬山魁首的脑壳当作平日手中那柄文人扇,盘地也是如火如荼。
第3章 龙骨天书
由春转夏,蝉声渐起。太阳升地越来越早,转眼已日上三杆。
鹧鸪哨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地安稳踏实,就连今早也是被花窗外的大太阳硬生生照着眼皮晃醒的。
就连晃醒他的日光,都是陈玉楼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