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你此举的初衷。”突如其来的江风席卷而过,他牢牢盯住叶竞霜的双眸,声音纹丝不动,穿过乱旋的气流,直抵那人耳畔,“但……令堂大人还活着。你放开他,我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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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竞霜”二字,是父亲取的。竞,逐也。而这个略显文气“霜”字,便是从——
“……芦夫人?”叶无咎幡然醒悟。
晏清辞点头,“是。你走之后师伯便告诉我了,你和……颦晓,还有些细碎的往事。她问过你的生辰,是绝不会弄错的。而师弟便是她的孩子,若非近来营地改弦易辙,早该有人把这消息透露给她。”
机缘巧合,莫过于此。难怪晏清辞能忽然拿出把剑来,看来也是受芦霜所托。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为何不早说?”叶无咎越想越迷糊,眼看叶竞霜已松了手,便也把重剑收起。
眼前银光一闪,万之济晃了晃才站稳,如大梦初醒,颓然垂着肩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俯身拾起绛雪笔,紧紧捏在手中,而后便再也没有动作。叶竞霜过来拽住他的袖子,他虽不躲,却扭过头去,咬牙望着地面。
“她想等营内诸事平息了再做打算,毕竟她等了二十年,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我于此事,不过是个外人,因而有些话,只能留着让她亲自来说。”晏清辞肃然道,“新来的辅道天丞,便是师弟你吧?她还期盼着那人有雷霆手段,尽快稳住地位和局面,好让她有机会与营地联络,又怎能料到,事情拖至如今的境地,却是你自己一手策划的。”
“……是真的吗?”长久的缄默过后,叶竞霜终于缓缓开口,“她……还在?”
他还捏着万之济的衣袖,却知道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心头所系指尖缩握,都不过一缕流风。
“是。她长居于此,原本已断了与你再见的念想。你能回来此地,大概也是注定。”晏清辞疲惫地笑了,他拍了拍叶无咎的肩,语气终于松了下来,“走吧,去师伯府上。知道你在那儿吃不惯,不过这次怕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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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了黛墨色的天穹东面的晓星。
已是春季了,然而晨明时分的江畔依然清寒刺骨。叶无咎揽紧身侧那人的手臂,微微缩起肩膀,听到晏清辞低头笑了一下,呼吸正落在他的眉间。
叶竞霜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后面再远一点,跟着的是万之济。他一脸木然的样子,蹙着眉头,似乎还在生气,却到底是一块儿来了。
几日之隔,再次踏上同样的道路,心境却与那日初至时截然不同。
穿过一道道藤蔓织就的幕帘,天光渐明,晴空层层褪去黯淡的色泽,当他们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芦霜依然裹着厚重的织毯,站在小园的篱栏后面,冲他们温和地微笑。园中草木旺盛,已有些开出了红白花朵。她低头抚弄着花叶,抬起眼脸正欲说话,忽然便看见了他们背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