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走进树林里面。一颗颗仿佛是缀在树梢的星星,就好像银色的花朵生长在枝头,愉快地俯视着她们大地上的姐妹。姐妹们在林间的草地上摇曳,她们的名字也许不是紫罗兰和玫瑰,但谁敢信誓旦旦地保证:紫罗兰和玫瑰就一定比她们更美。

“我真是个傻丫头,你说的没错。”丽莎坐在一棵樱桃树下,随手从身边的草丛中揪下一朵铃兰花,“你总共只送了一片菜叶子给我,我却跟你走了。”

基尔知道她不会为之计较,也知道她肯定要说上两句。年少时他何曾想过:有一天竟会这样不声不响地结了婚。没有教堂,没有登记处,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身边也不是钦佩已久的女同学苏菲·绍尔。大学时代的海阔天空与生气勃勃,似乎就永远留在大学时代了。在苏菲的坟墓上,青草已经默默地生长了一年。

可是丽莎就在他身旁,这是成年人知晓甘苦的爱情。她那略嫌粗糙的温暖的小手,仿佛一只云雀般柔顺地伏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说,也得给你个结婚戒指。可现在不是在慕尼黑老家……”他叹了口气。忽然,仿佛有一颗愉快的小火星,从他的一只眼睛跳进另一只眼睛中去。“把花儿给我!”他从她手里掠过铃兰,将那纤细的花茎挽了个小巧的圈儿,然后就像戴戒指似的,把花儿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这就是本大爷现在能给你的。”按照旧习惯,他冷笑一声,为了自己,也为了这句话。接下来的一切,都沉没到她那整个儿贴上来的、温暖而柔韧的躯体中了。

第39章

……她的呼吸氤氲着睡乡的甜美,他却仍然睁着眼睛,觉得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是他错了。从树林的幽深处远远地来了一个年轻人,全身都披着熠熠星辉。基尔伯特从小就熟识这金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这样英俊,这样亲切,这样聪明。他丝毫不觉得羞愧,只是多少有点儿惊异:“是你么?亲爱的亨利希?”

“是我。”亨利希·海涅从未像今天这样容光焕发,“我来祝福你的婚礼。”

“不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梦见一百年前的人呢?”

“在这个地方是可能的。”海涅俯下身去,采下一束野花缀在外套的扣眼上,“因为在1828年11月,我曾旅行到这里。多么高兴,这鲜花还和当初一样芬芳。一百多年前,当我来到意大利时,亚平宁已经是一片古老的山脉了。”

基尔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在《从慕尼黑到热那亚的旅行》中读到的句子。他想要背诵一段给诗人听,可是,唉,这会儿他太困了,怎么都想不起来。然而诗人是善解人意的,以低沉悦耳的声音朗诵起了自己的篇章:

“……我胸中重又开满了鲜花,花儿从胸中迸发,迅速生长,冲出头顶,美丽的纺织女就在我的心之花丛出现,发出天使般的微笑。沉浸在这样的梦中,我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个梦……”

基尔伯特一动不动地躺着,静静聆听这位童年时代的友人倾诉衷肠。然而欢乐的篇章总是那样短暂,诗人的眼睛渐渐地投下了一层忧伤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