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烧书。”他迎着飞絮似的雪片站起身来,“本大爷现在就去林里砍柴火。”

“你会把自个儿冻坏的!又不是在学校,成天背着那么些书,不如腾出空来。”

“随你怎么说。要是烧起书来,咱们可就变成野人了。”他固执地回答。

那是他亲手从指挥部的废墟里挖出的书,总共只剩六本。数学著作被他送给了娜塔莎;但丁、彼特拉克、马基雅维利和一本电气安装工手册,始终被他装在随身的背囊里。还有一本德文原版的海涅诗选,正安稳地藏在他的怀中。德意志的哪一个少年维特,不曾在钟情时默诵过海涅的诗篇?德意志的哪一个少女绿蒂,不曾在怀春时低唱过海涅的歌谣?

……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从小,孩子们被教导要热爱祖国的语言。可是,只有当孩子们第一次为祖国的文学作品热泪盈眶之际,他们才会明白:世界上没有别的话语,能够比祖国的语言更准确、更丰富、更美丽。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过九岁生日的时候,德国正在空前的大萧条中艰难地前行。那天,在洪堡大学任文学教授的外公,特意从柏林乘火车到慕尼黑,将一本海涅的诗集送给天资聪颖、喜爱读书的外孙。

“在我遥远的德国境内

高山耸立峰峦起伏,

在沉寂的山岩之中

生长着钢铁可做战斧。

在我遥远的德国境内

耸立着橡树森林,

最高的橡树茎上

生长着战斧用的木柄。”

正是在那一天,基尔平生第一次自觉地明白了:自己是一个德国人。晚上,在明亮的灯光下,他将诗人的绣像小心翼翼地描画在了日记本的扉页。

“我亲爱忠实的德国!